第32章（2 / 2）

十四岁，对，那年十四。寻绎陷在回忆里，因为上学较早，他经常会忘了自己的实际年龄，习惯虚长上一岁。

原来遇见迟欢那年自己才十四，现在想想年纪真小。

回到故乡，准确说是父母的故乡，自己的祖籍，一座三线城市。

风景与英国万般不同，教育方式也大相径庭。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竟在转瞬之间就融入到了新的环境中，果然还是故土难离吧。

然后，遇到迟欢。

寻绎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迟欢的时候，老师站在讲台一边热情地介绍自己，底下尽是好奇又陌生的目光。

寻绎在老师的指引下来到教室后排，后排那位同学明显刚睡醒的样子，头发被压乱了，脸上还有未褪的红痕，诧异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自己。

只来得及看他一眼，寻绎就入了座。他还想再看一眼，可是那很不礼貌，于是他忍住了。

想到这儿寻绎笑了，嘴角很明显的扬起来。他只好转头看向舷窗，来掩饰自己的笑容。

那么喜欢隐藏心事的那个人，当时是有多抗拒自己，才会把“不欢迎”三个字明明白白的展示在脸上？

寻绎又记起新入校那会儿，同学们很热情，自己有点承受不住那样的热情，不想被当作珍稀动物供人围观。那时候当真是年纪还小，几道目光就逼得没法，搞出了很多啼笑皆非的故事。寻绎记得后来迟欢笑过他很多次。

那时他也没想到国内外教学内容差别如此大，十四岁的自己面对高一数学题彻彻底底束手无措。请教后桌迟欢，迟欢还当他开玩笑。想想那会儿不知压缩了多少睡眠时间，才得以把基础补完。

这些他没告诉迟欢。不过以后可以拿这些事逗他开心。

不过迟欢现在过得好吗？

已经很久没见了。

高中三年，真的是寻绎迄今为止最快乐的时光。他有时甚至会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回来，早点遇见那个人。那样自己的人生中就会洒满更多的阳光吧。

是怎么喜欢上迟欢的呢？寻绎不记得了，心动来得猝不及防，竟然忘了那是怎样的一个开始。

高考前三天，寻绎专门挑了这个时间，向家人再一次坦白。可是他错了，他还是太年轻了，竟抱希望于一场考试可以让老政治家们心软。

意料之中的又一次勃然大怒，寻绎心里还觉得好笑，他觉得家里人大概快气死了，自己在英国不学好，回到中国还是不学好，这可让他们怎么办？

两厢争执没有结果。家人开出的条件是你在外边如何玩无所谓，但是你要结婚生子，走一个正常人该走的道路，绝对不允许跟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可是自己怎么可能同意这样的要求？经过家人这么一提醒，十七岁的寻绎倒是觉得，这么跟迟欢过一辈子也挺好，想想就期待。

高考结束那天，寻绎满心欢喜走出考场，他迫不及待地要去见那个人。

可是往往事与愿违，他在楼下见到了来接自己回家的叔叔，所有期盼的心情一瞬间无影无踪。

叔叔在教育部工作，对于自己的事一万个反对。与其说来帮忙，不如说是来监视。

家人这一招让寻绎措手不及，叔叔要跟随他去实验楼教室收拾书本，寻绎只能佯装淡定，时间拖到不能再拖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他此刻绝对不能见迟欢，绝对不能。

后来的事，寻绎已经不愿多想。

寻绎听到了迟欢的告白，本是梦寐以求的一番话，背后却惶恐到被冷汗浸透。

随意说出了几句拒绝的话，看到迟欢仓皇离去的背影，寻绎在心里默默发誓，自己早晚会处理好身后的一切，光明正大的来见他。

可是家人还是知道了。寻绎从来不指望父母能有什么君子作风，果不其然他又一次被要挟了。

寻绎遵照家人的意愿去了X大金融系，国内最顶尖的大学，最顶尖的专业。然后老政治家们又一次失策了，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他与迟欢相隔那么近。

寻绎明面上答应不会再与迟欢有来往，他也确实这样做了。他要等到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才有资格站到所爱之人的面前。

后来为什么要离开呢？是为了事业吗？不全是。

寒假那天他在博物馆与迟欢见了一面。

那时的寻绎站在拐角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迟欢沉浸在古董器物带来的氛围中，欣慰地感受着对方掩藏不住的爱好，寻绎从来都相信，迟欢一定能够把自己所爱的事情做好……

可是忽然，对方却转过头来看到了自己，然后眼神从怀念转向惊恐，直到仓皇离开，就如那天一般。

他知道家里人还没有把手伸到迟欢身上，不必把责任推向别人。迟欢大概是真的，不愿见到自己罢了……

大嫂曾流着泪偷偷对自己说，小绎，我们这样的家庭，人家愿意吗？

现在回想起大嫂的泪眼，寻绎却无法像从前一样，坚定地说出自己的答案。

迟欢那种天高海阔任鸟飞的性格，怎么可能愿意？

耳边传来飞机降落的提示音，寻绎收好小桌板，再一次看向窗外。

他回来了，可是他很快就要走了。

舷窗勾勒出寻绎的侧脸，云朵挡住了阳光。被缩放的城市格局呈现在飞机下方。

可是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并且再也不要离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