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 / 2）

“你说”上官清跟上。

长长的**中开始回荡起梦浮生的声音，从族内大火，族人尽数葬身火海，到被掳到九重阙历时五年后被迫逃出，也说到了两人栖凤谷的那一次相遇，还有一些上官清曾经参与过不过当时却不清楚状况的梦浮生此时都一一说明。其间上官清因道路的逐渐黑暗找出了火折，细小的火花跳动起来，产生了柔和明亮的色彩，模糊了上官清的脸庞。上官清一直默默的倾听没有提问，没有质疑，梦浮生的声音音调平平，没有轻慢缓急，他对所谓的九重尊者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知道了他名叫卿熙决，对他们二人终有一战有了新的判断，可他却读不出梦浮生那五年里的绝望孤独，喜怒悲欢，现在只能以一个倾听者的身份去尽力感受，心疼的有些难以呼吸。

本来老老实实任他抓住的手的主人在刚才故事讲到接近末尾时被梦浮生挣脱开，来不及再次抓住，梦浮生幽灵一般的拉开与上官清的距离，空荡荡的手留不下流逝的温度，上官清虚握了一下，最终放下。

“故事讲完了，有什么感想吗？”

越往里走就越被黑暗包围，梦浮生不改速度，一点也没有平时的懒散，时不时地有踢飞一两个石子发出磕磕碰碰的响动。身后的上官清亦步亦趋，整个洞天内的唯一一点亮光就是上官清手里的火折子，小小的火苗颤颤巍巍的驱散黑暗，时不时飘过的一阵妖风更会使它跳动一番，好几次都差点熄灭。

“你慢一点，小心脚下”上官清再一次出言提醒。

“我闭着眼都不会摔倒”梦浮生回了他一句。

“别转移话题，你听了我的故事就没什么想说的？”梦浮生像是故意印证自己之前所说的话，更是大胆的开始一蹦一跳的，鞋底划过粗糙石砾的声音在空荡的回响，惹得上官清心乱。

“你想听什么”上官清想要伸手抓住梦浮生胡闹的身影，可梦浮生就像是脑袋后面长了双能夜视的眼睛，总是能轻松避开他出手的动作。

“都是被灭过族的人，就没点共同语言吗？”梦浮生胡乱蹦跳了半天，气息有些不稳，可仍是带着笑意。

“你早前没有说过”上官清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仔细听的话会有很淡很淡的埋怨。

“那你怎么不问呢”梦浮生勾着嘴角，火光照映出来淡薄的影子在石壁上忽大忽小。

“你不愿说的，我不会问”

“你就没想过我是在等先开口？”

上官清久久没有回话。

“那梦瑶……”

“我的妹妹，亲妹妹，同父同母，这世上除了我以外最后一名梦氏族人”

“之前的上官族地……”

“是她毁的，死的人，有她一半”

“……那她就是罪有应得，我不后悔”

不知是那里有通向外界的洞口，一阵风卷杂着水雾，火折子的光亮变得灰暗，通道内陷入彻底的黑暗。

啪——

上官清的脸往一边偏了几分，他没躲，硬生生挨下了这一巴掌。

“疼吗？”梦浮生笑得开怀。

“还好”上官清碰了碰嘴角，没有破。

“那我还能接着打吗？”梦浮生的手没有收回，此时正抓着上官清的衣领。

“随你”

然后上官清就又挨了一下，打的是同一个地方，力道比上次的要重，上官清尝到了自己口腔里的铁锈味。

“还能打吗？”梦浮生仍是笑。

“你手疼吗？”上官清问。

“不疼”

“那便打吧”

“……”

梦浮生没再抬手打他，抓着上官清的衣领开始往前走，没有火光的照明，漆黑的通道内梦浮生的哈哈大笑的声音显得诡异阴森，梦浮生的笑声忽大忽小，一开始只是闷笑，接着出了一点声音，然后就是大笑，紧接着笑的喘不来气，最后声音直转而下，又变成了含在嘴里嬉笑。

为什么笑呢？

上官清不懂，梦浮生也不懂，他笑了太久了，早年在九重阙，他被卿熙决扔进满是蛊虫的洞穴，他哀嚎哭叫了三天三夜，被捞出来后浑浑噩噩的不知身在何处，只剩下一口气了，卿熙决把梦瑶抱了过来，梦瑶那时才多大，不过月余，自然是被他吓得哇哇大哭。之后不管他再被扔下虫洞还是蛇窟，他都绷紧了勾着嘴角笑。一开始是很难的，毕竟被蛊虫周而复始的啃食皮肉骨髓那份痛并不会因为他疼久了便会习惯，他一点也不习惯，到现在也没习惯，可他用五年练就了如何去笑，随时随地不论缘由的笑，他只有笑着那个疯子才会满意，他的妹妹才不会被他吓到，他才能骗着自己一点都不疼，才能有命活着去庇护梦瑶长大。

可笑的多了，其他的表情也就淡忘了。

他会感到生气，可他不会发火只会笑，感到悲伤也是，他不会哭，没有眼泪可流，只会笑，他所有的情感表达只能用笑这一种方式去显露，他试过改变，可无处宣泄的情绪差点把他逼疯。笑的久了，真正笑的时候却不多，他变得越来越疯癫，体内的蛊虫也逼着他越来越疯癫，种植在体内的虫蛊会在他发疯的时候变得更加活跃，扰乱他的思绪，在他的身体里钻来钻去的不受控制，最后就连喝上整整一天的酒都不能麻痹他那怕一点的神经，他只能受着，痛到狠时狂笑着，癫狂着，没有一点梦氏隐族的模样。梦氏，非天下大乱不出，留在世间皆是智者形象的梦氏隐族，他一点都不像了，这个姓氏他不愿在玷污，可要是他真给弄丢了这世间就再也不会有梦氏一族的声音了。所以，哪怕是他不配，他也得对旁人说自己姓梦，至少，要一直姓到卿熙决先死，安顿好梦瑶的后半生才行，这是他唯一的渴求。

“我知道的，瑶儿做的那些事，你杀她，有理有据，我无话可说”笑的太久，梦浮生的嗓子都变得沙哑了。

上官清被他拉着向前，在黑暗里看不清周围，就连感知力都大大下降，可他一点也没有慌乱，完全的放松了心神，任由梦浮生带领着他前行，静静的等待梦浮生的接下来会说的话。

“可她是我妹妹，我错过了她整个成长，害她变成这样，亏欠她的永远也不能再去补偿”

“谁也不能说她，我没资格，其他人，我不允许”

“上官清，等西征结束，你我打一架吧，判生死的那种”

此时前面突然出现一丝亮光，劈开了这里无边的黑暗，梦浮生转过头看向上官清时炫目的光点落满在梦浮生的全身，清浅色的双眸都裹夹上了一些，令那双浅淡的眼珠染上一抹的色彩，透过那双眼，上官清什么话拒绝的也说不出了。

上官清定定的看着他良久，说了个好字。

梦浮生得到答复怔怔的松开手，转过身深吸了一大口气继续向前。

黑暗被甩在身后，破晓之前的那最后一战的约定藏在两人心间，上官清快步追上梦浮生的身影，眼眶酸涩。

走了没有多久，一处分叉口出现在两人面前，左侧一条安安静静时有鸟鸣，右侧一条生有白雾前路不清。

“你走左边”梦浮生说完就往右边走去。

“你要和我分开？”上官清一晃身拦在梦浮生身前。

“不然呢，你看不见这里是两条路吗？”梦浮生面带微笑，可也只是面带微笑。

“右边有什么”上官清问。

“不知道，我走了这么久保不齐那个疯子改动了什么”梦浮生想要推开上官清。

“和我一起”上官清直接抓住他的手腕。

“你不管上官一族了？”梦浮生盯着他被抓在上官清手里的手腕，笑了一声。

腕处传来一阵不可抗拒的力量，梦浮生被拽了一个踉跄，差一点撞上上官清的胸膛。

“什么意思”头顶处传来上官清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没什么意思，怕上官族长战斗到最后没有帮手，帮忙保了一下，不用谢我”

“其他的队伍呢”上官清接着问道。

“卿熙决不会把他们当一回事儿的，不用管”

“那是上百条人命”上官清语气中有着不赞同。

“可你现在已经走到这里了，想回去救人，不报仇了？”

上官清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梦浮生轻轻一笑，抽出自己的手，一把推开了上官清走向右侧的那条路。

在身形将要被白雾吞噬的前一秒顿住身形，长声问道。

“家主会盟时我曾听闻上官一族有一独门心法，是每一代掌门继位时的不传之秘，供族长与其夫人同修，女方所修功法可辅助男方，使的御剑之力更为霸道凌厉，这次西征阮夫人却被安置在山下的大后方未同上官一族一齐上山，上官族长是不是对自己自信过头，过分的怜香惜玉了？”

上官清把被拒绝的手摊开缓慢的聚拢成拳，遥遥看着那道似真似幻的身影，一点一点的压下心头的悸动。

“事非如此”上官清等了半天也不见梦浮生回头看他，回了他四个字。

梦浮生好像是耸了耸肩，接着又说。

“所以有没有这门功法？”

“……”

“有的话阮夫人身为族长夫人也早已经学会了吧”

“……”

“心疼阮夫人却搭上你和那么多人的性命，你这个胸怀天下也不比我的不闻不问强多少嘛”

“胡言乱语”上官清回道。

梦浮生轻哼一声，对上官清这种回答很是不满。

“她没有修习成功”上官清妥协般的开口。

他听到了梦浮生的轻笑声。

“是么”

“想要习得此功法有一个特定条件”

“……什么”

“女方需要受到男方佩剑剑灵的认可”上官清一点也没这是上官一族至高心法的自觉，梦浮生问他，他便直接说道。

“剑灵？听起来很玄妙啊”梦浮生的声音里带着惊奇，久久不动的身形在白雾中显得愈加缥缈。

“凡修剑者，衣同姓，食同寝，剑不离手，不离身，久而有灵”上官清的声音深沉，神情肃穆，认真的背诵起心法开篇首语。

“唔，是么”梦浮生自然是听不懂，混在白雾里打着哈哈应道。

“那就预祝阮夫人早日成功，嘿，上官，你要不要和我比比看谁先到九重巅，谁能先一步得偿所愿……”后面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带有神秘色彩的白雾流动的速度开始加快，隐藏在其中的阵法因为有外人的闯入开始运转。

上官清的一只脚停在右侧路口，一双眼像是要洞穿一切紧紧盯着流动的白雾，可最终他还是转过了身，走向左侧。他是上官一族的族长，他不能在这时候任性，否则之前种种都一并做了飞灰，上官一族的其余族人还等着他，现在还不是可以任他去做自己想做的时候。

只要西征结束，就再也没有什么事了。

上官清站在左侧路口前突然停下了，他抬起头，迎着光眯起眼，再次转身回到右侧喊道。

“梦浮生，你之前是把你自己当做礼物送给我了吧，我记得呢，你别想赖，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不允许受到一丝的损害，你不许逞强！听到没有！！浮生！”

周围寂寥无人，只有上官清刚刚喊出的声音回荡。

忽的一道声音从上官清的体内响起，最后一道枷锁被打开，他的功法在此时突破到了第九重。

上官清长啸一声，惊起左侧绿林中的无数飞鸟，就连分割在不同战地的众人也听得清楚，走进迷雾之中的梦浮生也听见了，他动了动耳朵，停**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路，此时已经完全隐没在白雾之中，他没有退路了。

与此同时，背负着清阿的上官清也感受到与他心神相连的清阿传来的愉悦之情，反手将轻颤剑身不断嗡鸣的清阿抽出，随手便是一朵绚丽至极的剑花，剑技比之前流觞了至少两倍，速度也提升了不少。

清阿作为第一代上官族长上官烈的佩剑，上官烈追查六国战乱真相身死道消，其子上官瑜只找到了断剑清阿，由于清阿剑中有一部分材料是来自的天外陨铁，一直无法完全修复，被上官瑜带回家后供在祠堂当中，后来上官清出生，供养在祠堂破损的清阿突然发出剑鸣之声并伴有阵阵青光，惹得全族震动，清阿由此被传予上官清。西征之前，上官清的星纹铁终将清阿修复完毕，使其再次焕发出剑谱第一的剑中皇者的气息，怕影响其他家族的用剑武者，也是因为自己尚不能完全驾驭，上官清一直没在人前拔剑。

可现在，上官清手里的清阿剑尖出的寒光闪动着，甚至有一丝丝青弧萦绕着剑身，嗡鸣的喜悦感放在哪怕是一个不懂剑道的人面前都能感受的出，这是清阿感受到主人的境界的突破从而引发的变化。

剑身上的青弧不断跳动引发了剑身的移动，指向右侧——梦浮生刚刚离开的方向。

上官清脸上浮现笑容，复杂的看向右方。

“它认得你”上官清轻声道。

“也只认你”

清阿剑上的青弧一闪一闪，仿佛是在做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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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最后了每次都要改很多遍，更新的时间也就变慢了许多，希望大家多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