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哑声(1 / 2)
像坠落了虚无梦境,光如往常一般被黑夜吞噬殆尽,宛若溺海之时没有能拯救他于沉沦的浮木枯枝,捉摸不住无边宇宙的哪怕一粒浮尘,世界也失去了该有的温度。
江逐晚甚至已经习惯了这种黑夜突然的降临,失力感和被强迫着摁着头往内巷走的恶心感在脑内交杂翻涌,愈发猛烈的狂风和雨从头顶落下,只一滴便几近能把最后一点温热浇灭,再无生息。
但江逐晚从他过去十几年冗长无趣的人生里唯一学到的事情就是,永远不能坐以待毙。
否则到头来受伤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任所以有的不舒服肆意在他体内混乱,他只能顶着刺骨寒意咬着牙,趁身后束缚着他的人不注意手松开些的时候猛地一个拳头挥过去。她是下了狠手的,拳头收回来的时候手指关节都火辣辣叫嚣着疼痛,却还是得拼了命想要逃脱黑夜的桎梏。对方却是转眼从错愕进入了亢奋状态,在这种以多对一的情况下反抗几乎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他不是超人又不是神明,再反抗也只是雪上加霜,无法挣扎。
果然如此。江逐晚往前逃了仅仅一步的时候又被身后人狠狠掼住小臂的时候就已经死了逃命能成功的心。
顾荆踢开路旁挡路的垃圾桶冲进暗巷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为首男人即将对江逐晚下手的画面。在他看来那已经使他的怒火十七年来上升到一个新的境界,几乎连呼吸都要窒住。
“操……你敢碰他?”
你完了。他没说出口的话是。
于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几步冲前扰散了那几个人,抓起那男人的领子对脸就猛砸了一拳,声音响到身旁的江逐晚都没忍住抖了抖,却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少年跑到这里替他出头的现实。
……顾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江逐晚不得不分散注意力去思考这个问题。那个身无寸铁的少年笃定地把自己划到他身后的安全区域,以至于他现在的视线范围就只是他绷紧得跟弦一般的精瘦脊背。
他像濒临死亡前的最后一束光一样。
此刻身后的施淮安,苏邃连同樊繁三人都已经冲了过来,趁着那帮人还没回神江逐晚不知哪儿找了帮手,都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护身武器一秒开打。顾荆早前学过散打,四个正十七八的男孩儿打起架来架势足,出其不意更有优势。
而顾荆早就把江逐晚拉到他身后护着,没间断地出手,直接把为首那个一看就知是领头的男人打到趴在地上起不来,些许血液和地上的泥泞雨水混杂,蜿蜒流了一路,那血印在昏暗的光里勾勒出的,仿佛就是那人卑劣低贱的劣根性与阴暗面。
顾荆眼看这雨越下越大,架打得也差不多了。其实把人保到手就够了,对方人多,他也没把握不会伤到自己的人。可看见这群**对江逐晚下的狠手,还是没忍住多揍会儿消气。
他牵住江逐晚的手腕,朝打得正兴的三人吼了一声:“走!”
苏邃还在那儿拿着早就准备好的两千六百多页的牛津词典狠狠往周围人砸,边砸嘴里还念念有词:“叫你欺负顾荆同……呸!叫你欺负我同桌!”
顾荆无语:“……走了!别打了!”
三个人也不恋战,同时扔了手里的辞典保温杯和教室偷拿来套人头的小垃圾桶,转身就跑。身后七八个人年岁好歹比他们大点儿,刚是出其不意偷袭,这会儿要是再打下去优势就不一定还在他们这边了。
他们从暗巷钻出来后又拐了七八个不是当地人根本不会走的弯儿,一直冒着雨跑到街心花园的寄雨亭才作罢。一行人都狼狼狈狈着躲雨喘气,从刚刚称得上惊险的一场架中慢慢抽离。
顾荆也是这会儿才发觉,他身后的江逐晚一直保持着逼近压抑的沉默,甚至于他牵着的纤细手腕,都在有着微弱却能清晰分辨的颤抖。
“被吓着了?”顾荆没松手,凑前了瞧他。少年的桃花眼眸被雨水打湿了的额发遮去大半,以至于难以看见那两粒湿漉漉黑眸里的复杂感情与足以淹没他的疑惑。
“吓哑了?”顾荆纳闷儿。
“……”江逐晚就知道这人嘴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什么好的,叹口气侧过身想靠在身后的大理石柱,又被冰冷的触感给惊得不得不重新站好。一旁顾荆的眼神像是不回答就要把他给扔回暗巷了似的,想了想还是例行公事地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们。”
“你是不是只认识这两字儿?”顾荆都要气笑了,“能不能换个词儿?”
江逐晚看着顾荆怀疑人生的样儿一时没忍住,“噗”地一声轻笑了开来。
顾荆听见江逐晚沾染了雨水般柔和的笑声才反应过来,转学生这是故意想看他吃瘪呢。他气笑着刚想给转学生个警告,抬眼却倏地入眸了那颗他难以忘怀的小巧虎牙。
“……”
顾荆一时都忘了该说什么了。
算了,这次就先放过他吧。
“说谢谢是真心的,也是必要的,没有你们刚才的帮忙我估计今晚躺在暗巷就出不来了。”
江逐晚垂着眉眼把这些话开玩笑似的说了出来,顾荆听了却不大高兴,皱着眉开了口,“别说这种话。”
风雨渐渐悄声起来,除了顾荆和江逐晚外的三人借着这个空档跑到亭外拧干浸透校服的水,只剩他们两个并肩靠在刷了灰蓝色颜料的栏杆上,望着不远处缓缓云散开后出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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