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1 / 2)
时间这东西最是怪异,过得慢时,一个呼吸仿佛天长地久,过得快时,三五天光阴也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
太阳升了又落,流云聚了又散,从红日破晓到星光细微,月上柳梢时,孙长卿躺在伍子胥的房顶上,乘凉。
虫声鸣鸣,夜风拂面。孙长卿两手垫在后脑勺后,翘着二郎腿,发出一声喟叹:“还是你这里凉快,西院也不知是哪个混账建地,连个风都刮不进去。”
伍子胥躺在旁边,语气凉凉:“你一个小小的武士,还想住多好的屋子。”
这混帐人模狗样,嘴里就没什么好话,孙长卿翻了个白眼,声音倒是一本正经:“也不用太好,白玉床,貂皮毯,屋里再有个漂亮女人,我也就能凑合了。”
伍子胥很认同地点点头:“要求太低了,这女人刚好是心上人,我看也就还可以了。”
“有道理。”孙长裙笑起来,翘起的脚慢慢画了一个圈:“而且这心上人非我不嫁,任我采撷,那我也就知足了。毕竟——”
孙长卿悠悠道:“做人不可太贪心啊。”
伍子胥翘起嘴角,眯眼看着东方的荧惑星,那星星此时合了它的名字,发出一点微弱的光芒,仿若萤火。
孙长卿晃晃腿:“清风明月,闲话唠嗑,若再有个酒,不是大善?”
他坐起来,取下腰上的那个酒葫芦,这一葫芦酒是他刚来延陵时和别人打赌赢来的,味道与以前喝地都不同,别有风味,所以喝得也慢,现在还剩一些。
孙长卿先尝了口,咂砸舌头,递了过去:“子胥兄。”
伍子胥伸出一只手接过,晃了晃,笑吟吟道:“这没剩多少了,我怕一口就给你喝完了。”
孙长卿一笑,露出慢口贝壳牙:“喝完呗!跟我讲究什么?”
若在平常,多少酒都无所谓,眼下在延陵,好酒尤其难得了。伍子胥笑意一闪,仰头咕咚咕咚喝了,神色十分餍足:“好酒!”
孙长卿问道:“怎么个好法?”
伍子胥:“余香绵长,味正而清,是酒中珍品。”
“识货啊!”
孙长卿心中大喜,接过葫芦时听见水晃声,没想到他还剩了一点,顺口喝完了:“你还欠我一顿酒呢,什么时候还我,你快走了吧?”
伍子胥正儿八经地担着行人一职,而这个官位的闲忙与时令息息相关,很简单,适合各位使者赶路的时令,忙;不适合的,闲。
各国使者都没有受虐的嗜好,因而三伏天和三九天最闲。
眼下夏日未尽,再过些日子,就会有使者启程了。
伍子胥看过来:“我打算明天晚上,就向季子请辞。”
孙长卿一愣:“这么快?”
他还以为起码再过个十天八天的,毕竟眼下离使者们启程还有一段时日,离使者到来更有不少时日。
伍子胥:“做些准备的事。”
孙长卿点点头,伍子胥做事情,向来讲究有备无患,这近两月相处下来,他也有所了解。
只是,他和伍子胥虽然认识时日不多,却是一见如故,两人的看法、见识都十分挈合,遇到这人之前,孙长卿哪怕是做梦,都不能奢望世上能有这么个人的。
一时听到他要走了,便有些怅然.
伍子胥笑了:"不如跟我一块来梅里,顺便尝尝梨花白,我亲手酿的。"
孙长卿看着他,顿了一下,意有所指道:"我这人就好喝喝酒,喝醉了再和朋友扯一通,也没什么大志向,这辈子过个清闲日子,就知足了。"
伍子胥笑容不减:“所以我请你喝酒啊,酿酒的水都是我自己一点点采的花露,一直埋在梨花树下,现如今可只剩一坛了。”
孙长卿闻言有些意动。
伍子胥又道:“你要是不来,就算了。只是——”
伍子胥叹气:"只是美酒也要赠知己,这酒若是给你喝,我才觉得值了."
朋友把话说到这份上,那还有什么可推的!
当即道:"好,我跟你一块去,到时候喝了你的酒,你可别心疼!"
伍子胥大笑着回他:"放心,你喝光了都没问题!"
——
季札对行人这一职务很是熟悉,伍子胥一请辞,季札当即允了,伍子胥也利索,前天晚上请辞,第二天就启程了。
于是伍子胥乘着船顺流而下,返回都城梅里。同行地还有几十位回梅里的百工,以及义士孙长卿和女医工清苓。
孙长卿从来没坐过这么长时间的船,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晕船晕的如此严重,路上吐得天昏地暗,不辨日月.清苓一路上给他施针,奈何效用不大。
“嗝——”孙长卿捂住嘴巴,无颜面对清苓。天可怜见,他腹里难受,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刚刚强吃了一点点干粟,现在居然打嗝了。
清苓轻笑:“无妨,我给你扎一针,就好了。”
她在孙长卿眉骨上方的攒竹穴上扎了两针,孙长卿眨眨眼,等了一会儿,下一个嗝没来。
“真地好了。”孙长卿喜形于色,赞道:“清姑娘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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