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恿（1 / 2）

李麻子下了黄包车，从衣兜里摸出一角小洋来丢给车夫，转身便走。

那车夫喘着气追上来，嗫嚅着道：“先生，还少了两个铜板呢？”

“滚滚滚！再啰嗦要你的老命！”他挥舞着手臂，一边不耐烦的吼着，一边朝面前的弄堂走去。

他来到一栋石库门房子前扣了几下门环。这里是裕光丝厂的年轻老板范企岚的住处。两年前，在李麻子的怂恿下，一无是处的范企岚从他老子手中诓出一笔巨资，建了裕光丝厂，成了一名“实业家”。此后，李麻子整日围着他转，因为他惯会溜须拍马，脑子活泛，挑唆着他抽大烟，逛堂子，从他身上不知昧下多少银钱，范企岚也很快成为了混迹洋场的纨绔子弟。近几个月，范企岚又流连于各种赌台之间，无暇经营管理丝厂，甚至连厂里的周转资金也成了他赌桌上的资本。

眼看节下，各种押款，无力结清，到了这火烧眉毛的境况范企岚才愁起来，终于肯离了□□机各处去筹款子，可无论大小银行、钱庄，都不买他的账。他唾沫也磨干了，腿也遛细了，再也无法可想，一头栽在烟塌上。

李麻子走进屋子，见他这副光景，凑近前去，谄媚着道：“我的爷，瞧瞧我弄来了什么好东西？”

范企岚眼尾的余光一瞟，立马来了精神，一骨碌从烟塌上爬起来，将那马蹄形状的东西接在手里端详：“马蹄土！”

“可不是，印度上好的马蹄土，我已经熬制好了，就等着您尝尝呢。”李麻子一双鼠眼觑着他，皮笑肉不笑。

“去把家伙拿过来，我这会儿没精神，正好提提神。”

“是把玉桃姑娘请过来，还是？”李麻子问。

“就你来吧，你烧烟的手艺比她们都强！”他急不可耐的靠在迎枕上，等着他取烟枪烟盘过来。

李麻子取出熬好的烟膏子，点了烟灯烧烟，烧好了烟泡装在枪上递与范企岚，那一套动作极是干净漂亮。

范企岚连吸了两筒过足了瘾，李麻子照例递过一盏沏得酽酽的茶给他压下去，遂道：“爷还在为款子的事发愁？”

范企岚瞧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这些做银行的，都把款子做了公债、地皮了，哪里肯关照关照我呢。”

“爷何必放着眼前的人不用，反倒舍近求远呢？”

“说来听听。”

“贺慎元。”

“去求他？若是被我父亲晓得了，少不得又得吃一顿排头。”他摇了摇头，闷闷的道。

“老爷子如今在南京养老，怎会知道这里的事，他贺慎元也不会闲着无事去多这个嘴吧。”

范企岚迟疑的瞧着他，动摇了。

“我都替您筹划好了，您在绘春堂设个局，下帖邀贺慎元来打茶围，到时，有美人在侧，替我们说些好话，不怕劝不转他。”李麻子面上现出得意之色，信心百倍的样子。

“绘春堂？金小巧？”

“正是。”

“她可是长三堂子里的红人，眼睛向来长在头顶上。从前我去她那里打茶围，她总是待理不睬的，如今岂会为我们所用？”李麻子的筹划并未提起他的兴致。

“爷此言差矣。您替她拉来了贺慎元这等人物，她难道不该谢您？并且，您也需捐出些银钱来给她办副头面，这样，也不怕她不肯为您出力。”

他略一沉吟道：“出多少？”

“太差的，只怕入不得她的眼，好歹也得三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