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颜面对(2 / 2)
“上天!神明!让我换回我的婶婶吧!该死的是我!是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让我换回她吧!”她仰望天空,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希望明明中真的有神明可以听到她的呼唤。嗓子哭哑了,头被坚硬的水泥撞击得晕眩了,她歇斯底里、声嘶力竭的匍匐在那里,哀哀祈求、苦苦忏悔。
她的六叔一定已恨她入骨。而她,如何承受得了他的这份恨,如何承受得了?她将怎样苟活下去,带着怎样的煎熬、自责走完这后半生?她原本是要报答他的恩情的,用她的一生来报答他。可是她都做了些什么?他一定已经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救下她……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原谅她了吧。
青竹儿站在门廊下等得焦急,已是这个时间了,大小姐下学早该回来了,为什么还不到?正自琢磨呢,远远的瞧见一辆米色的福特小汽车缓缓而入。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瞧着她怔怔的,虚软不堪,脸上泪痕犹在,额角一块皮肤已溃破凝血,青竹儿吓得忙上前搀住。
“快带大小姐回房歇息吧。”吴伯道。
见汽车夫老吴前来禀报,房天莱一边继续埋首写字,一边道:“她去哪了?回来这样迟?”
“大爷,大小姐下学后去了翌露园,之后又去了墓地,跪在那里哭得很伤心,我怎么劝都不听,连额头都磕破了。”老吴道。
房天莱闻言不自觉的停了手中的毛笔,暗自轻叹,这孩子是很重情重义的,听说了扇英是因她而死,她不伤心难过才怪!
房天莱来到芷荀的卧房,看到她额头已包扎好了,虽没有再哭泣,可一脸的难过却更让人心疼。
“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扇英的事,就是怕你这个样子,”他走到她面前将她揽进怀里,轻拍她的背,想用这种举动告诉她,不管遇到什么事,父亲都会站在她身边。
她将脸埋在父亲胸前,双臂环紧父亲的腰,父亲总是能够在她脆弱无助时给她力量。
“芷荀,你是否愿意到国外去,去散散心,等到一切都过去了,你的心情平息了,再回来?”房天莱建议道。
芷荀从父亲怀中抬起头来,望着父亲慈爱的面容,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也好,离开这里,就不用再面对六叔了,他肯定也不愿再见到她了!那她就躲得远远的,逃得远远的。她才发现她原来是这样一个不敢面对问题的胆小鬼!
“去法国好吗?那里是艺术的天堂,在那里,你可以尽情的学习和创作。”
芷荀又点了点头。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呢?我为你准备好。”
“越快越好。”她平静地道。一颗泪珠挂在她的脸上,在那里泛着晶莹的光。
她站在马路边的法国梧桐树下,远远的望着翌露园。父亲让她来跟六叔道别,可她再也无法走进那里,无法走到他的面前。
她很怕。她很怕从房峙祖的眼里看到憎恨、厌恶,哪怕是冷待的目光,那是她所最不能承受的。
再见了!六叔,再见了!
恐怕此后一别,几年不再相见!
心中有千言万语,都化作深深的祝福——愿你珍重!千万珍重!
芷荀很快便踏上了开往异国的邮轮,跟着她的只有一个房天莱的随侍,老于世故的祥叔和一个小丫头青竹儿。油轮还没有离港,她还望得见前来送别的父亲、姐妹、兄弟和图夫人,就已伤感起来,她是如此不愿离开她的家乡,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这片土地上她深深爱着的亲人!
记得去年夏季,房峙祖也曾建议她出洋留学,她因为舍不得离开家乡而拒绝。而这短短的一年过后,她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带着离别的哀伤逃离了这里。
当邮轮收起跳板,缓缓起航离开时,泪雾终于模糊了眼前的景物,她扬起手中的帕子在空气中挥了挥,却再也看不清岸边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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