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你我(1 / 2)
吉昌设下的阵法仍在那里,暂时还没有谁来破坏。
阿丹有些吃惊的看着庞大的法阵,他竟然独自施下了这么壮观的阵法。
明明已经是少有对手,竟然还是如此执拗要吞下这里所有大妖的力量,看来他真是非要跻身当世最强不可。
自己对他要做什么从来都是懒得管,他安排给自己的事也都是敷衍了事,他要做这么大的事,竟然等到他死了自己才知道。
那自己要如何呢。
要替他完成这个阵法炼化吗,要给他报仇吗。
阿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平时那么讨厌他那么看不惯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跟他对着干,其实却还是一直依赖着他的意思活着的。
他教什么自己才学什么,他让自己做什么,自己才有什么一定要做。
虽然敷衍,虽然推脱,但所有具体的路都是他给自己铺好指好的。
没有他的要求和命令时,自己做过的只有漫无目的的游荡,玩些有的没的。
自己以后要如何呢,自己有什么要做的事?
阿丹从未想过。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意思。
嬉闹的高兴片刻就过去了,抢来的东西,玩一会也就腻了。
自己也不像他,没什么非得要得到的东西。
既然反正都是没有什么,怎样都无所谓了,那也没什么必要非得活下去。
干脆就像青萝女说的,试试这炼蛊阵好了。
平时再怎么被催着赶着,阿丹也从来不上心学什么蛊术。现在不用故意抵触,眼前的这个庞大而复杂的阵法反而让她有了些兴趣。
阿丹知道这东西是有危险的,吉昌当初就是制蛊失误才被啃蚀成这个样子。
不过现在阿丹已经拿定了主意。
她做一件事从来都是飞快决定,然后就马上去做,不管后果。
何况这次已经想好了后果,不过就是不能再活了。
阿丹凭着记忆中对法阵的记忆,开始试着重新运转这个大阵。
骨林中才得救不久的群妖,马上又感受到了被摧折肉身,侵蚀魂魄的痛苦。
这是将活生生的生命变成尸蛊的饵食来给养自身的阵法。
早已失去生命的蛊物们,感觉到又有人要给自己送来饵食,也都露出头来,垂涎等着饱餐一顿获得更多力量。
“阿丹。”
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阿丹心中一空,才意识到有人叫她。
控制这法阵让她很是吃力,而且不得不全神贯注。
阿丹知道自己的名字,但几乎没人这么叫她。
戴着那面具时,有的叫她妖怪,有的叫她鬼尸虫王,有的叫她吉昌。
偶尔摘下面具去人类住的地方玩,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大部分情况下,那些人和小妖都没有在自己面前说话的机会,就会直接死掉。
除了吉昌,偶尔没被自己惹恼的时候,会好好叫自己的名字。
“阿丹!”
又是一声呼唤,阿丹不由得分了心,注意到了那个小道士。
“阿丹,停下吧,没有必要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谁让你做这种事了。”
不做这种事,那要做哪种事,还能做什么事呢。
阿丹继续操控术阵,用那力量紧箍住林中每一个妖怪,一点一点的碾碎它们的躯体。越是在它们痛苦虚弱的时候,越能更轻易地夺走它们的神魂。
漫长的囚禁和骨林中本有的一重禁锢阵法,再加上这一重更凶狠的夺命的阵法,让这些曾经的大妖失去了有力的反抗能力。
“阿丹,甘露,那个江里的甘露,她死了你知道吗。”
阿丹心神一震,那阵中笼罩着的毒氛也猛然一乱。
“她是为了能救这林里的妖才牺牲自己的。她宁愿放弃自己也不想伤吉昌分毫,她是多希望你们都不用受到伤害啊。”
这庞大精密的阵法哪里容得下些微的失误。
气劲稍乱,自林中心而始,那力量就开始紊乱崩塌,霎时乱云搅扰,风沙狂舞。
阿丹惊慌的收手退后。开始混乱的阵法突然失去了控制,更加快速的开始崩溃。
阿丹想要再重新控制这阵法却已是不能。
片刻的尝试已经是筋疲力尽,虚脱的阿丹用刀拄地跪倒。
阵法虽然崩溃,林内毒氛妖气却更加肆无忌惮不受控制的乱窜。
看来不止林中诸妖怕是并不能逃过一劫,林外两人的性命也是岌岌可危。
元真跑到阿丹身边想扶起她带她赶紧离开,阿丹却突然扔开手中长刀一声惨呼。
阿丹滚倒在地上紧紧捂住脸,蜷缩起的身子不住地痉挛。
养尸蛊吞下的那么多性命冤魂,那么多怨念苦毒,又哪是可以永远压制的。
趁着阿丹脱力虚弱之时,终于还是像当初的吉昌一样,被当初吞食的那些魂魄毒物反噬了。
阿丹的身体像被看不见的百虫一口一口撕咬下一样,从最表面的皮肤开始,一点一点的被侵
蚀,然后溃烂开来。
元真恐慌不已,却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知该如何救她。
一旁的蛊虫嗅到了血肉的味道,面对主人却有些犹豫,不敢上前。
很快阿丹全身的皮肤都被蚀烂透了,脓水血肉淋漓淌下。
那腐烂的血肉味对尸蛊来说最香甜不过。终于对食物的渴求战胜了对小主人的服从心,地上五毒一拥而上。
元真捡起阿丹扔下的长刀在沙地上挥砍,驱赶这些蜂拥而至的蛇蝎蜈蚣。但密密麻麻的毒物实在太多,林中带着毒氛的乱窜妖力也马上就要波及到这里。
阿丹的身体还在继续快速溃烂,此时情景又还能有何法可救。
熟悉的铮然剑音响起,元真如遇甘霖一般激动的回首。
“师父!”
玄静飞剑钉在大阵边缘,两指并作剑指,运诀在林下双重阵法之上又强开一阵。
剑气纵横遍地,震开了林外的毒物。但面对林中过于混乱强大的妖气灵力,还是显得有些无力。
此时阿丹身上的血肉都已经被蚀尽,只剩下了白骨。
紧紧捂住脸的两只手骨无力地垂下,露出了面上被蛀得如烂木一样的白骨。
元真按住自己心口,竭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有崩溃地瘫倒地上。
那张美妙绝伦的脸上,现在已经能清楚地看到骨髓。
阿丹突然想到,当初吉昌被反噬时也是这样的吧,可是他能控制住伤痛自己却不能呢。
如果都可以不用碰这些就好了,甘露娘娘也不用死了。
这是阿丹最后一丝意识。
很快她的内脏骨骼也全都被蚀烂,终于只剩下星点的灰烬留在地上。
沙堆里零星还能行动的尸蛊,在两个主人都死去后,马上失去了力量的来源,再没了行动力,成了朽烂的尸体。
生死事不会给人喘息的时间,那边竭力用剑阵遏制住林中紊乱的力量的玄静也已经十分吃力。
元真没有悲悼的机会,又得担心的看着独自支撑着的师父。
此处原本用来封印群妖的阵法好像也受到了波动,现在其中妖力灵力毒氛阵术一团混乱。放任不管这一片地界怕是都会崩塌,而其中的妖物更是绝无活路。
那个水妖为了救其中的同族肯放弃自己那么多年才修来的神识和力量吗。
如果所有人类与妖类都能有这种宽仁,人间岂非地上仙境,又何须求仙。
被误贬为邪魔的妖类都能如此,自己又岂可鄙夷他族,只保全自己和同类。
玄静盘腿坐下,尽注周身神魂灵力于青羊剑阵中。
元真隐约猜到了师父要做什么,想要阻止,又不能阻止。
阻止,就是让师父放弃自己的信念;不阻止,就是任由师父放弃自己的生命。
元真想要大喊,却不能出声。
剑气回旋,但毫无杀意,而是为救众妖而镇乱流。
玄静知道元真理解了自己,欣慰一笑。
壮观阵法中,狂乱不安的多股力量沉静下来,穷尽力量带来的庞然清圣之气渐渐驱散了林中毒氛。
骨林中终于又安定了下来。
终于,剑阵失去了控制,停下了运转。
青羊剑倾倒,砸在了沙地上。
玄静倾其所有,修为尽散,神识尽毁,魂魄无存。肉躯也化沙化烟随风而散,形神俱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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