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劫之一(1 / 2)
韩子期打开了房门, 对上了林敏和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他一挑眉,故作轻松地说道:“我的眼泪哭干了, 此生再无眼泪。”
“你想开就好,当心熬坏身子。”林敏和红了一双眼睛,抽了一下鼻子说道。
“我无事,莫担心。”韩子期回道。
九怀蹲在他脚边,乖巧地蹭了一下他的小腿。
“灵堂已设, 族中亲眷皆请来府中。只是你陪着太爷不出,没人拿主意, 我自个做主挑了檀香木, 打了一副寿棺。太爷走得急, 来不及预备,寻遍了十里八乡, 也就这块木头能够瞧上一眼的。”林敏和说道。
“可我总觉得不免差了一些,派人从外头运来楠木岂不是更好, 只是山路艰难, 运来也得费上不少时候。这天气渐热, 也等不起。”
“太爷一生简朴, 不喜铺张,檀香木就已极好。楠木奢华, 多为官家所用,我们韩家虽雄踞芫溪, 毕竟也只是商贾罢了, 真用了楠木倒是僭越, 惹出平白惹出风波。”韩子期认真地看了一眼娇小柔弱的林敏和,温声慰道。
“韩府上下交你打理,着实辛苦。之前是我痴魔,迟迟不出,如今由我主事,你也好去歇上一歇,不必劳心。”
二人从小相伴长大,儿时林敏和还会缠着韩子期嬉闹,韩子期回回顺着,从不拂了她的意去,但只有兄妹情谊,生不出什么风花雪月。
待她大了,时常忙碌跟着韩老太爷身边学着点点滴滴,打理韩府上下,而韩子期一心只读圣贤书,不远沾手家中生意,两人相处甚少,他对她一向也冷冷淡淡。
林敏和难得听到韩子期的关切之言,心中悸动,不免又红了眼眶。
她能成韩府管家的孙小姐,却成不了韩子期的嫡妻。
她知道,他的心中一直有人。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幽扬的哀歌声起。
芫溪镇连日晴天,唯独韩老太爷出殡这日,阴着天,细雨绵绵,落在人们的身上,衣服摸上去都是潮潮的,贴在皮肤上难受的很。
韩子期穿戴白麻孝衣,打着黑伞扶灵,惨白一张脸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头。林敏和紧随其后,手挽着篮子,往道两旁撒着黄纸。
漫天黄纸落下,一个人的浮沉一生也消散尽了。
“太爷尸骨未凉,叔伯带了人来为太爷吊唁,我自然欢迎。若是打着别的主意,妄图分离韩府,我还劝各位叔伯走好。我守灵在身,不便远送。”韩子期跪在韩老太爷的牌位之前,重重地磕着响头。
“各位叔伯,还请入座饮杯酒来。”林敏和挺身上前,说道。
“林姑娘,原先太爷在的时候,我们也是给他几分薄面,认你为韩家的孙小姐。不过一个孤女而已,也敢来掺和韩家的事情,你要知道你姓的是林,可不是韩,这堂堂韩府岂有你说话之地。”一个中年大汉语气咄咄逼人。
论亲他是老太爷兄弟的大二,韩子期要叫上一声大伯。
“敏和是韩家人。若她没有说话的份,那在座各位都不用开口。原本太爷念着骨肉亲情,留你们一条生路。月月支了银子让各方派人来领,已经仁至义尽。现如今太爷仙往,我秉从太爷遗愿,善待各房,断少不了你们的月例。”韩子期强硬的说道。
“若还想要这份银子,就请好好坐在位子上,饮上杯酒。韩府之地,容不得你们吵闹。”
“你们月月拿来的一点银子,也就是从你们手指缝漏了那么一点,跟打发叫花子似的,老爷子这么多年积下的家业可不止这个数。”几个人不服气的嚷嚷道。
“再说,论理韩家家业都是由长子袭承,老爷子不过幼子。要不是我祖父让出当家之位,岂容你们在堂上压了我们长房一头去。”
“大伯说的倒是好笑。什么长幼,正统流着韩家血脉的只有子期一人。”林敏和从来都是笑着脸对人,就算有人出言不逊,绝不会露不悦之色。
她冷哼一声,说道:“那年饥荒,流民四起。韩家老爷贩茶途中偶遇几个孩童奄奄一息卧在路边,父母亡于荒中,看着可怜。韩家老爷又是良善之人,不忍其漂泊乱世迷途,皆抱回府中养大。”
“你一个黄毛小儿怎可妄论族中秘事。”韩家大伯大惊道。
“后来太爷出生,从未有嫌隙,敬尊兄长,就连韩家祖业都交于长兄打理。若不是大房二房只顾着喝酒赌钱,竟胆大包天连茶园铺子都输了个精光。太爷北上赶考,不得已舍了仕途,回乡操持,从小小茶贩起挣回整个家业。”林敏和盯着眼前的几位争的脸红脖子粗的老者,说道。
“过了三代,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忘之,现在一口一个韩家人自居。我虽姓林,的确是阿爷托孤与太爷,与韩家没有亲缘。但是堂上各位,姓氏祖籍一概不知,莫不是大槐树底下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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