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虹日记一（1 / 2）

第四十章</p>

霁雪今日回到樾居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明辰无需五谷轮回，早中晚于他只是天色明暗的变化，并无其它意义，或许连明暗的意义都省了。</p>

霁雪停在门外，手里提着个精致的食盒。房内静悄悄的, 寂静的连一丝人气都感受不到。</p>

这真的是有人住在这吗？</p>

“娘亲, 你怎么停下了。”渊虹疑惑地问。</p>

霁雪正想说话，然渊虹低头看了看霁雪的两只手, 看见她一手提着食盒, 另一只手被他牵着, 瞬间明白了霁雪停下的原因，然后一脚毫不犹豫地把门踹开。</p>

霁雪想阻止都来不及, 只能看着门瞬间敞开, 明辰坐在矮榻上睁开眼睛看向这里。</p>

本像一尊苍然的雕像，而今转瞬苏醒。</p>

渊虹把食盒拿过来, 大大咧咧地走过去, 放在榻边的案几上：“娘特意给你熬的汤。”</p>

明辰眼底神色有一丝波动，或许原本就是疑惑他们俩提着个食盒过来做什么, 现在明悟, 眼眸看向霁雪。</p>

霁雪至今都无法看透那双眼睛, 带着沧海般的疲倦，可眼底却又清澈无比, 仿若高远的碧空, 万里无云之中, 晴光潋滟。</p>

“这是朱玉果。”霁雪说，“仙君闭关的时候，我在医书上看到朱玉果对刚刚出关的人有些许帮助，能调节经脉对灵力的适应力，心想仙君出来一定会需要，今天去药田看了看，发现果子成熟了，就请神医替我熬了这汤。”说完，便垂下眼帘，站在房内，也不靠的太近，离门的距离只有两三步，便是稍微转身，就能退出去。</p>

她到底没说这是她亲手种下，每日辛勤照顾才长出来的，明辰想。</p>

“娘亲不喜欢火，所以才叫那劳什子神医熬的。”渊虹说。</p>

霁雪面皮动了动，然而终究没多大反应。只要渊虹别再说她想睡明辰就行了。</p>

往后若是见明辰，定要把渊虹支得远远的。</p>

如若每次都这样，她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折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极有心计，对明辰有过多的念想。</p>

明辰收起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轻声道：“谢谢。”</p>

虽这样说，却没有动的意思。</p>

“娘亲，他会全部喝完的。”渊虹说，“你赶快去吃饭吧。”</p>

霁雪看了明辰一眼，只觉得明辰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神色淡淡，也不知道这朱玉果有没有帮上他的忙。</p>

看样子是没有，他有季家和仙剑宗，什么天材地宝没有，应当早就用了更好的灵丹，对比起来，这朱玉果就逊色不知道多少了，性情够好给她面子喝一小口，都是大度了。</p>

她也知道这点东西细微如尘埃，可她这辈子从出生起就一无所有，一身孽债，便是这朱玉果，也是跟随子也去外面挖来的树种，是她唯一不靠任何人，属于自己的东西。</p>

凡人之身，去采个仙果都难比登天，有时候想去献个殷勤，又发现明辰唯一需要她献殷勤的地方，便是少去打扰他调养。</p>

人事已尽，还留在这无用，她退下，把门合上，门闭合的时候，明辰抬眸，她没注意到那无声的眸光就离开了灯辉宁静的樾居。</p>

渊虹把朱玉果取出来，放在桌上，琉璃碗上冒着袅袅白气，夜明灯下，琉璃碗上的牡丹花栩栩如生，仿佛要盛开出来似的，花瓣被朱玉果的汤汁浸透，红艳明润。</p>

他坐在矮榻上，双手托腮撑在膝盖上，眼睛看着那碗朱玉果，有几分失神。</p>

“你不吃啊。”</p>

“嗯？”明辰转头。</p>

“药确实是廉价了点，可毕竟是娘亲的一点心意。”渊虹说。</p>

有一点他确实没骗霁雪，他和明辰关系真的一点都不糟糕，就是有时候看明辰不顺眼而已，单纯的看不顺眼。</p>

“你为什么叫她娘亲？”明辰问。</p>

提到这个，渊虹就为自己的机敏自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诡计？”</p>

明辰看着他。</p>

“娘亲是辛凛亦的女儿，天底下没人敢欺负她，你想给江子涯找靠山，让江子涯做她的干儿子的计划泡汤啦，现在我才是娘亲的干儿子，她是我一个人的靠山。”渊虹自豪地说。</p>

明辰收回目光，站了起来，振了振衣袖，道：“你是个剑灵。”</p>

“那又怎样。”渊虹偏头，一副不管说什么都不听的样子，他小声地嘟囔，“我看那些像我这么高的人都有一个娘一个爹，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是他们一旦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都可以把爹娘供出来顶罪。”</p>

“你若是以后做了什么天杀的事，我还是会第一个把你扔出去。”明辰说，“要是你敢让她给你顶罪，我便把你扔给江子涯。”</p>

完全没有半点情面！索性渊虹早就不想理他了，便直言不讳，敞开天窗说亮话：“我到时候把娘带走！”</p>

明辰：“她是我的妻子。”</p>

“对啊，有什么问题？”</p>

“你认了她做母亲。”</p>

“你想阻止我？”渊虹鼓起腮帮子，“我才不会被你骗。”</p>

明辰不再说话，渊虹嘴角扬起，看到明辰无话可说的样子心情舒畅，可是有哪里不对？</p>

他说完之后越想越不对劲，娘亲是个凡人，人就喜欢搞一套什么嫁娶习俗，据说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明辰虽不是鸡狗，但是依照那句话便可推理出嫁人随人，再换一下，那便是嫁明辰随明辰。</p>

也就是说……</p>

明辰竟然成他干爹了！？</p>

该死的明辰竟然成了他的干爹！</p>

所以万一哪次他要把娘亲供出来顶罪，他娘亲又嫁给了明辰，所以最后还是得靠当家之主的明辰来解决麻烦……</p>

想通这层逻辑关系之后，他忽然后悔起来，刚刚为什么要冲动地和明辰顶嘴……</p>

他苦着脸，抿紧嘴巴，摇着头，看了看明辰，又移开目光，内心无比挣扎，过了好久他才把那个字喊出来：“爹……”</p>

明辰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才勉为其难地微微颔首。</p>

好想打死他怎么办，渊虹好委屈。</p>

明辰淡淡地瞥了眼表情可怜的渊虹，便收回目光，倚在窗旁，眼底那宛若浩瀚苍穹的神色，倒是没那么遥远深邃了。</p>

渊虹觉得丢脸极了，扑倒在矮榻上打滚，用上面铺着的单薄的被子卷住自己，好让自己藏起来。</p>

不过这无疑是掩耳盗铃，明辰看了会，没有再理他，散开神识，观察着浮渡谷的一切。</p>

霁雪平日里都是和猫儿们一起用餐，雪灵虽是妖兽，但仍然是猫，最爱吃的无非是鱼，是以一日三餐总少不了各种各样的鱼，好在做的好吃，她便入乡随俗。</p>

拂煦十分照顾她，特意让厨娘学了一些人间菜肴，青玲有时候会和她一起吃一些，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吃。</p>

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几十个大盘子，大多数瓷白的盘子上如今只剩半个红烧鱼，猫儿们整齐地埋头苦干。</p>

青玲的早就吃完了，看着霁雪面前摆着的一条只动了一口的红烧鱼流口水。</p>

“我在想啊，你不是应该辟谷了吗？”霁雪说。</p>

青玲抱着她的右手，不让她用筷子去动那条肥美的鱼，霁雪把衣袖收了收，免得沾上青玲嘴里流出来的口水，那些吃得快的也虎视眈眈地看着这边。</p>

雪灵是很能吃的，若非太过弱小，否则早该吃成了球，拂煦怕他们长得过于肥壮，一日三餐定了分量。</p>

“阿雪，我知道你最好了。”青玲挂在霁雪的右手上，像是一团棉花，却比棉花不知道重了多少倍。</p>

霁雪刚想调侃，就感受到一丝异样，明辰的神识过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