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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章】颜辞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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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鼓楼声静,三更已过,雨落后的夜风入侵,沈缚背脊阴凉,屋里弥漫着夏夜里独有的青苔味道。她忽然觉得好不真实,不安感还滞留着,挥散不去,她望向少年的深黑的眼底,莫名产生一瞬间的沉溺。

辨不清江偃的言辞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而沈缚自觉善于掩饰,此时也横着心努力隐藏得很好,她不知自己为何莫名倾向去选择相信,只是知自己不可以露怯。不自禁地发问:“你用假的身份是何故,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知她身上戒备一直未卸下,他也并不急于一时,甚至并不在意地道:“我告诫过姐姐不必信的。”

他笑:“姐姐实则也并不信我,我与你说的身份是真假又有什么差别。身份本就无足轻重,既然是姐姐替我想的,便拿来一用,若你不说,他人不会知其中曲折,”低头靠近,气息喷涌在她的额角,“因而这个秘密只有姐姐一个人知道。”

沈缚因少年的逼近,后背渐渐地靠上了墙壁,脖颈处感到一丝微凉。

仿佛是通篇通篇的假话,蛊惑人心,沈缚觉得自己险些要落入愚蠢至极的圈套里,依旧下意识地愿意去相信,而并非否定。

她有一点不自在,想起自己与余尔砚讲过一句江偃的户籍做了假。这算不算已经打破了他二人之间的这一点被定义的秘密呢?

分明是夏夜,望向少年像是被觉察到她心中所想一般,见江偃的笑意不达眼底,她的身周却起了寒意。

“姐姐不笨,会知道更多的。”而江偃一手抵住假山,指腹下是假山厚重的颗粒感,他抿唇似是浅浅一笑,顺理成章地替她说了下去,“今后都要乖乖保守秘密。”

沈缚明白自己并不真正认识的或许不是余尔砚,而是眼前的少年,纵然他与她不过咫尺,实则却相离万里。

他们不是同类人,道不同,如今却相为谋,眼下才能感受到余尔砚说的那句话:

要知道这个少年的危险。

江偃呼吸很浅,鬓角的发丝被风吹到了沈缚的面上。

纵他不言自身,沈缚心中推论已成,像是想获得确认一般,不是试探,而是直面他去询问。沈缚看着江偃将自己的发丝从她面上摘开,道:“李主事认得你。”用此来将她自己从沾湿的岸边及时拉回。

江偃眼眸一深,面上却是并不在意一般,似是知道沈缚定会猜到,也觉察到了她刻意的回避躲闪。

“初见你那一夜里,李主事不愿将你收入义庄,是知晓你是什么人,怕惹祸上身,但若拒绝你入庄,恐是有更大的麻烦。”

“姐姐觉得我有什么祸能惹?”少年的笑声在夜里清晰可闻。

不过一张祸水面孔罢了。

自由出入官署,潜入内侍府不被人察觉,凭空拟写籍牒安上一个杜撰身份,沈缚是一介草民,自然不晓得,这样的人会有如何的祸,也不可妄加猜测。

“纵不知祸从何起,远离风口萧墙,也并非有错,李主事愿避开事端,不想人受牵连。”而沈缚自己从前又何尝不是,总以为自己是局外人。

而江偃一语道出如今她心中所虑:“现今我明白了,你我皆是寻常提线棋子,早在这棋盘当中了。”少年轻声,音不可闻,“纵无执念,亦是逃不开的,而你我执念却深重。”

沈缚自知自己既想了解当年种种疑惑,洗刷父亲冤屈,却又不敢真正一往无前地投入其中,或许是李永逸多年的教导起了作用罢,她叹息。

可他又有什么样的执念呢?

她并没有开出口再去追问少年是谁,她不知知晓这个是否有意义,江偃果真是个烫手的麻烦,因过去种种,也因步行至斯,她自己或也是个极大的是非。无法破解,只求能够安然无恙。

月光暗淡,夜下影子交叠,低头不见地面空明,只有些意犹未尽的雾气,萦绕在她的眉间。沈缚下意识地想去相信他,却又克制地从他迫近的气息中逃开。

露出的脖颈触碰倒了假山,背后的凉意提醒沈缚,觉得自己应该在深夜里更清醒一点。

忽然右手一暖,干燥而温和的少年掌心将她手背裹住,沈缚有些抗拒地抬头,江偃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金铃铛,将她手翻转过来,打开。

光滑冰凉的触感于手心,“若姐姐有事,摇三下铃铛,半柱香内,我一定会赶来。” 眼下并未危及到此种境地,沈缚觉得自己并不用这个,他俩所谓的同盟亦不牢固,想要推脱,而被江偃一眼看穿地道:“不要拒绝。”

果真好似不容拒绝。

*

第二日地面便干燥得毫无下过雨的痕迹,仿佛傍晚时分直至深夜的一场雨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余二夫人在这日下午便落了葬,余尔砚没有太多时日去排遣伤怀。沈缚未随车队回义庄。

城南的松林里落下几束炎暑的光来,纵是青松也有凋败之日。新立的石碑漆墨还未干,味道也没散去。不远处是余尔砚父亲的主墓。生时短暂同眠,死后亦不同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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