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章】作蚍蜉(1 / 2)
丁管事托人送了一句口信。
方到了义庄的沈缚只能再度离开, 转向去国公府。
“马厩里拎一匹马出来吧, 阿缚姊姊要去哪, 不如江兄你送她。”严笙没有回馈给沈缚好脸色,他分明是在助纣为虐, 严笙分明原先也不大喜欢江偃的,此时却是鼓动江偃了起来,换了推车入停尸台, 外厅的谢府众人已是早早地在前庭候着。
“不用。”沈缚转身却是对江偃说。
江偃则是一把握住沈缚的手臂, 不由分说得将她拉上了马背。他的力气极大,沈缚无法挣脱。
被握过的地方有一圈浅浅的红痕, 沈缚却不怎么觉得痛。
少年真当是怪脾气。
一路无言,江偃将沈缚送至郑国公府。她下了马,却还见少年坐在马背上看了她一眼。
不明白他为何跟着她。
沈缚叹了口气:“你要做什么,我不来干涉。”纵然伤天害理夺人性命, 与她一贯的心思皆是相悖,她自己都不知能够变得如此无义, 袖手旁观, 好似自己都是一位沾血的推手。
“徐入澜不会追究。”江偃探了她的面色,缓缓地道。
可沈缚想得并不仅仅只止于徐入澜一事。不追究不是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不立案亦不能说明无罪。
徒有失望:“你好自为之。”
摸清细节, 却发现凶手另有其人。探求真相, 却无法伸张正义。既知已经并非仅仅是蚍蜉撼树, 这蚍蜉自己也褪了翅膀与壳, 自甘堕落。
但她不解, 江偃分明是宫里飞出的子规, 为何会叫她听从郑国公。
他与他,又会有什么纠葛交易?
她脑中忽然涌现的是那个“等”字,她见过郑国公的字,不是那般的字迹。她在狱中收到的那一个字,潦草不失遒劲,像足了少年自己,可她及时销毁,其余什么细节都忘却。
若真是字如其人,她心里竟是产生一丝苦楚的怨愤。
丁管事带了沈缚入二重阁,丝竹之声入耳,沿着楼梯向上,则声音更盛。上了楼台,扶着栏杆望见对面则是一汪碧湖。小桥接连小楼与那夜里的亭子,亭下无人,只是在矮桌上零星摆放了一些茶具,似是客刚散。
转身入画屏,一曲尽,沈缚却发现画屏之前的那一位是拿着竹笛轻舞的逐霞。
她只见过她惊鸿般的舞姿,却不晓得她还会吹笛。
“坐。”郑国公道了一个字,看了一眼逐霞。
逐霞笑了笑:“需要我告退么?”
“无妨。”郑国公看向惴惴的沈缚,开门见山:“今早去贡院验尸了?”
沈缚点了点头。
“谢昂同你父亲也算是旧识,”郑国公沉吟了片刻,“刚则易折,你父亲是直性子,顽固不化。但十五年前的事,我是局外人,只知几点疑虑,却不能替你解答分毫。”
“刑部梁阙已经着手此事了,大理寺也会由人出面。”郑国公看了看沈缚,“我给你十日,能否解出谢昂一案,找出真凶?”
沈缚一愣,竟不知郑国公寻她是为此事。她本不愿参与其中,但却因他提了一句父亲,沈缚竟也应了下来。
她无法不从。
郑国公知再不会有比沈缚更好的人选了,能接触到尸体,也能进出刑部,耳聪目明,不被他人所掌控。最要紧的是,沈缚欠他一份恩情。
“刑部多得是颠倒黑白的本事。”郑国公道,“必要时用上令牌,不会有人为难你。”一句谢昂认得沈缚的父亲,却是让她生了几分彻查的心。
她不敢妄议揣测郑国公查谢昂是为何事,大理寺能人众多,也不缺她一个,她审时度势,应下亦是一个机会。
她虽对十五年前的事知之甚少,当年的自己不过是个孩童。然父亲素来公正不阿,义薄云天。一朝一夕锒铛入狱,叫人费解,身为子女,她内心从未动摇过坚信他的清白。
若能借此机会,获得郑国公的赏识,那么父亲当年案子的原委以及他如何死在狱中,是否能有郑国公的鼎力支持,必要时或要借助于他的力量为父亲翻案。
只是过去半年里,被牵引入了多个案子,一贯坚定“正义”的沈缚,开始怀疑起“正义”本身。
于是常常于两种情绪中流转,一方面极其想了解整一件事的契机,好为父伸冤洗清冤屈。而另一方面,她又怕牵扯太深,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死去,想着不如过寻常日子,纵惨淡经营也能安身立命。
沈缚本是一普通的人,因心有不甘,因旧时风雨,却将她推上悬崖山顶,她以为自己可以如此。
洗刷罪名,谈何容易,普通人如何为之?
冤屈不过和这雨一般,是寻常天气,难以洗刷。无辜之人背罪,罪大恶极之人逍遥法外。因为法不为民定,是为朝者书写,为政者判断,市井百姓只须卑躬屈膝伏法则是,不可有半点怨言。
颠倒黑白,真假随人改写,何来正义之言。
有如贱婢红柳无举铁之力者,也有似魏无忌这般的权倾朝野的宦官。
大厦将颓,不可逆转。
与此同时,刑部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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