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章】同根生(1 / 2)
沈府里头已经是炸开了锅, 赫然列于名单之上的是沈豁斌, 她的四祖父。与沈家不同, 谢府里只有谢昂一人拜官三品大臣, 其余子弟资质皆平庸,也未有与王侯结姻亲的。因而谢昂死后被人状告,则极难翻身。沈家自开国以来便有人入朝为官, 至沈湷渠已是御史大夫,沈家人多多少少已布满朝堂每个角落。纵连放入府门的沈缚虽然是个末等官职、但已入刑部,即便以司祠身份也能出入朝堂。
沈府若有人出事,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因而沈崞当年一事闹得也不小。祖父已故, 沈崞又年轻尚无根基, 想要平息只能弃卒保帅,彻底割裂与沈家的关系。
大士族求同生, 不可共死。
而今出事的却是一位也算是德高望重的族人。沈缚对他不太有印象, 只是听闻幼年自己便单纯不喜欢同他接近。
想是受了父亲态度影响使然, 乃至于少时自己也厌屋及乌起来。
几家长辈都坐在前厅, 管事见到沈缚来了,请她也进去。堂内大多都是长须白鬓的长者, 除了她之外, 还有三位她这一辈的兄长, 沈遥、沈逐乃至沈遼。
前两位应是人中翘楚, 一人在户部, 一人在工部, 皆为四品大臣, 也都是肥差事。沈遼在膳部也勉强算是个肥差,落到沈缚这里,她仅仅是出于“当事人”这个由头才能被请进来。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件事情之后,四叔也该洗心革面,胡生财的名单里,又怎么会出现他的名字,重蹈覆辙。”
“且不问此事真假,追责也非小辈份内。”
“如今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谁对谁错,而是需要一个解决的法子。这篓子捅到御史台去了,便不是那么好撤下来。“
“群起而攻之的实则是谢昂,关沈家什么事儿。“
“依我看,这件事,还得看上面人的意思。这次揭发的多半是司考察举的几位,全因胡生财失子,波及不到其余五部。或是有人想借题发挥。”
“自皇后薨了,我看是二皇子已经按耐不住了,这事儿从徐入澜从祭酒位置上落下来便开始了。谢昂是谁提上去的?他死了又谁最有益处?肃清吏部那一帮人,趁这次科举大换血才是人家的目的。”
“除非胡生财拿不出证据或认自己胡说,要么就只能请御史台的人帮帮忙。否则,波及老四是逃不了的。”
“御史台如何指望得上,一个个去了全变了样。亲疏不顾,好像那律法才是他们的亲生父母,得罪了谁都不知道,死了也不在乎,都是疯子。”
“如今沈府的小辈们,没有做御史的。”
“那么御史台这条路子断了?
“这或许也算不得一件幸事。”
“从前沈崞入狱,就没人救得了,不懂自保之人如何保他人。”
沈遼匆忙看了一眼沈缚惨白的面色。
她母亲看得明白,说是士族大家只顾世家的利益,个人生死不足为惜。又怎么会来接济她这位替沈府抹黑人之女呢。
她没有像此刻一般庆幸,还好自己从前跟了李永逸去了义庄。
终于有人见到沈缚在场,对沈崞一事的评价便渐渐消下声去。又举了几个方案,诸如如何同谢昂之徒划清界限,年长几位不如早早辞官,以退为进。
沈家太大导致无族长,亦无沈湷渠一般再高官阶且资历深重之人,众人各执一词。又谈了快半个时辰,拟了两个办法让人去疏通后,大家才散了去。
沈遼或许是最热心肠的一位,见沈缚面色不好,便劝慰了她几句:“他们待三叔的态度,别太往心里去。”
“五哥晓得今日为何叫我在场么?”
“你如今帮郑国公行事,理应比我们对这案子看得都清楚。”
沈缚摇摇头:“我看不清,我不知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只有一些简单的推断而已。或许分明大伙儿都明白都知晓,却也不戳破,又或许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便不想知道,任人鱼肉时,还要挣扎一番。这就是这些人不曾问过我的意见和所知的原因。”
沈遼知道,沈缚最为清楚什么叫做束手无策任人宰割。不仅仅因她作为最寻常的百姓活过这么些年,更因为她亦经历过一个家族被诛杀后的没落。
譬如李氏,正如李氏。
“是我父亲请你来的。你晓得嘛,谢昂谢大人,与三叔也好,与郑国公也好,是同窗。”
“他们仅仅是同窗而已。”沈缚甚至觉得郑国公是否在狂骗自己,谢昂与她父亲根本毫无关系。
“你懂什么。“
沈缚闻言一愣,“五哥晓得多少?总归要比我多一些。”看向他笑笑。
被这么一问,沈遼有些语滞,见她眼底里对不信任的人和事都是猜忌:“你确实不讨人欢心。”没由来地说了一句,“徐府的婚事看来你也上不了心。”
她本来就不能讨喜,义庄时间待着久了,面临的皆是一些丧事,若天天以笑脸待人,那才更招人厌弃。因而久而久之做着筋骨有着介防的时候便死气沉沉,以为沉静了便不会出错。
哪里知道走出来之后,什么都是错。
料想生活能不能容易一些,却又不甘太过轻松。想要成为寻常人,却因做得事并非如无知妇孺。
沈缚一瞬间也有产生过有些想要放弃的念头,也不想再听郑国公指挥驱使,念及余尔砚于她看的那页信纸,这位高高在上之人之心如今也若司马昭一般昭然若揭于她面前,纵她不过是他手下一个可有可无的马前卒,若郑国公举大义,她便要死忠奉行。纵然目的或许一致,她想要知道父亲的死与舅家的株连之过。
只是太累了,她的意志远没有一开始自己想得那么坚定,她更怕自己一无所获,被人高估了能力。
回了屋饮了一口壶中已经凉了的水,乃后休息,没睡到四更天的时候,被自己屋的丫鬟敲醒了门。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