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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鹿肆章】求不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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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有几人奔上了阁子,欲将他拽下。

沈缚连忙拨开人群, 跑进了书阁, 扶着把手,亦是往楼上登去。迎着风, 攀着三层楼的阑干, 沈缚头朝上看去。

而屈少功扶着檐缓缓站了起来,高阁风盛, 他须发吹面,大笑了一声:

“人是我杀的, 我自会以死谢罪。”

楼下一片惶然, 不信他这套说辞:“屈监臣这是疯了?”

“我杀谢昂落井下石,实为道貌岸然中饱私囊的无耻之徒。我杀胡旭甑因其恃凶霸道作恶,妄想舞弊入庙堂。我杀范良是他丢尽读书人颜面,叫人代笔,非为自己之能。”

借口。

沈缚闻言蹙了眉头, 扒在了栏杆上, 眼光所及, 贡院里的少年一晃而过, 再抬头,却只能看见屈少功飘起的衣带,不知他神色如何。

哗然声渐起。

“屈监臣。”沈缚攀踩上扶栏,逆着风喊了他一声。

他似是回过神来, 蹲下看了一眼沈缚, 笑了笑, 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其他人一般。

“你求不得公正,等待是无济于事,苛求他人能宣扬能自清,大家都是利己之人,为保身无所不为。我杀人以泄愤,杀人为平妒忌,如今我所珍视之人皆故去,我忽然想通了,杀几人亦不是解决法子。”

“自决亦不是法子,屈监臣心中藏了多年的事,如今若一死了之,你不开口说清楚,还会有几人知晓呢?”沈缚有些担忧,试图循循善诱,“屈监臣可以告诉我。”

“我说什么根本无人在意,我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沈行人,你父亲不该死。谢昂为薛氏走狗,魏无忌、陈无择、张问道狼狈为奸,践踏大宋一国之运,而谋私利,理应人唾弃,却依旧坐于高堂之上。我时常在思虑,做这文史官为何?天下不是百姓的天下,史记亦非真实史记,你所见是虚,所闻是假,任由作歹之人书写。我不愿苟活,却也由不得我。即便我同你说,又有什么用。”

沈缚试图坐到扶栏上,一低头却发现少年已经上楼。

沈缚压低了声音,速速说道:“我父亲留下一纸奏章,十五年前他因此落牢狱。屈监臣此番杀了谢昂或也是为我父报仇么?”

或是谢昂出面参了沈崞,而沈崞在狱中之死又是谁一手造成的?

“谢昂是笑里藏刀的小人。沈御史却是一片赤诚之心,未曾想到交付的秘密却成了多年同窗对付他的把柄。因而有些秘密是心知肚明了也不可公之于众的。割土让城的耻辱,不可提及并非不存在了,官家好面子,却从未让宋人抬起颜面。我未曾听闻沈御史当日上书内容。单单知晓当时岳将军战败难辞其咎,而咎从何处来?沈御史是查到了什么直指他人的证据?这么一来谁要你父亲死,谁怕你父亲活呢?”屈少功眯起眼睛,堪堪一笑道:“我生而为人,饱受求不得苦。”

屈少功用毒心安理得,根本也无所畏惧死,他一早便想好该如何了结。只不过,有人先他一步被枉死,张泽的求不得,范邹氏的厌憎会与他的爱别离,注定此事盘根错节难解。

他大呼:“贼子杀不尽,岳云目不瞑。”

沈缚觉他余音还尤在耳,身子已经探出栏杆大半,一时惶恐。少年脚步渐近。

忽闻瓦片松动之声。

尘灰散落。

沈缚眼前深影一晃,只是一瞬之间,她眼睁睁看着屈少功从上跃下,片刻坠地。

风将木栏吹得有些松动,载重使得房梁重心不稳,而木制扶手被波及,她险些扑出栏杆外头。

忽有一只温热的手一把拉住她,将坐在栏杆处摇摇欲坠的她带回到安全地带。

后知后觉地猛得一惊。

一颗心以不规律的速度一瞬间跳动得极快。

撞击到了那个熟悉的胸膛,即便早已没有了属于她的白芷气息,却依旧足够让她安心下来。

短短一刹,她根本来不及意识过来,更何况是去阻挡。亦未想到自己险些落地,又被人救了回来。

沈缚深呼了一口气。

稍稍离开了少年的怀抱,望向楼下光景。

鲜血已经从散发的屈少功的身下慢慢流散出来,在贡院青灰的石面路上形成鲜明对比的痕迹。

沈缚清晨送至郑国公府的一封信已经展开。

楼下人语声不断,书阁与试馆以墙隔开。大理寺的人驻进试馆以维持秩序,听闻这边动静的文举秀才们,依次被送出了贡院,倒也不能折回来看究竟。只是武举的几场试还未开考,大伙儿又都在同一间馆子里,武举人们却是将此闹剧看在了眼底。

拎得清是非的人自然将议论压制下来。

愿为官做武将之人,多少是以岳将军作为榜样来看待。大抵都远保家卫国,驰骋沙场,杀回西京,而不是愿将杭州作汴州之人。

屈少功死前落下的话,道出了大家心中所想却不敢明面讲的语。

宦官作乱,残害忠良,即便满朝文武不再提及岳将军,心知肚明地生怕触即官家逆鳞,只能将怨气撒在那位紫衣宦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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