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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八章 旧忆(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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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信借唐家的传信甲送出之后,周愚的话明显少了。

荆州周家世代书香,家训拙诚讷言,子弟全是一板一眼、老成持重的性子,只有他这样跳脱。平时在书院,挨得罚便已不算少了,这次逃学、离家、荒废功课、私学诡技,更是每一样都够让周睦大发一通雷霆,到开封来亲自打断他的腿。

然而周愚整日提心吊胆,坐卧不安,最后却只等来荆州的一条口信。周睦寥寥几字,给侄子划定了归期,期限将将卡着即刻出发、快马加鞭才能赶到的时间,除此之外,再不提别的。

周愚接到传信,脸色一下变得极差,什么也不敢说,提上自己的书箧,灰溜溜地走了。

唐顾我和燕浔私下准备了全套的偃师工器,临行时送他当做了别礼。顾我连夜给周愚打了只机关匣,替他挂在马背后面,一路送到城门外,又从怀里取出铜火枪递过去。

这是唐门特制的偃器,初遇时周愚在船上看到便爱不释手,退火、倒模极为好用。周愚眉间忧郁一撇,终于失笑,牵着马接了,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揽过唐顾我的肩悄声道:“好了,顾我。哥哥其实知道自己不行。”

顾我有些讶异,只听周愚笑道:“我本就知道叔叔不会为了我专程到开封来,罢了。以前在书院的时候,样样都看着大哥争先。他天资过人,又勤勉拼命,我不服气不成,但我也会想啊,自己究竟能做好什么?荆州不兴偃术,我能做出十六,就已经是书院里头一号的偃师了。“

唐顾我:“周兄……”

“但天下不只有一个荆州呀。”周愚吁了口气,将那支铜火枪塞进衣襟里,勾唇笑道,“行了。等着,哥哥总有一天做出个王翦,要跟你的偃甲好好打一架。”

十六抱在他腰上,又“滋儿哇呀”地乱叫起来。周愚剑眉飞扬,自马背上倾**子与顾我拳头一撞:“走了!等信!”

唐顾我抖开信纸,一目十行地喃喃念道:“顾我、小浔,兄已夤夜赶到荆州……啊,周先生罚他跪了一日一夜。”

“什么?”燕浔闻言蹙眉,连忙倾身过来看信,“博雅书院秋猎在即,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怎么、怎么先生还罚的这般重?”

顾我指了指信纸,只看周愚连山门都未能入,直接被罚跪在山下反省。如今膝肿如斗,无法屈伸,万幸周恕私下送了续蓉膏敷着,才好受许多。

纸上墨色淋漓,又写到机关匣里的那些偃器,周愚已经悉数收取,情谊记在心上。十六虽然不再乱跑了,为免触到周睦霉头,还是拆了放在房里安全。

他絮絮叨叨,提起笔来就跟平时说话一样。但偃甲鸟腹腔有限,周愚为了多写几句,只好将字写成蝇头小楷。

“秋猎确实将近了。”唐顾我费了好大力气辨认字迹,抬起头道,“好像天衡派有个弟子派偃甲来报名,被周院长取消了资格。”

他蹙眉道:“周院长这么厌恶偃术,也不知是为何。”

“机关术与墨家的关系千丝万缕。墨子批儒,孔鲋诘墨,两家原本势不两立。先生一生尊崇儒释,排斥偃术也是情理之中。”燕浔扶额道,“只是他性子有些……有些太过执拗。”

信到此处已经无甚空隙留下,周愚连落款都找不到地方,匆匆写了一个禺,底下划了一横,逸出边角。

唐顾我将信折了两折:“周兄世家出身,以后就是家主的左膀右臂,不自由也是难免。但他是个有主意的人,会知道怎么计划长远的。”

燕浔点点头,取来笔墨,两人伏在案上,一起给周愚写了回信。周愚手中持有唐家传信甲的阴刻印鉴,方便传递消息。偃甲鸟在天南地北的两处磁引中间穿梭,又几日后,栖梧山庄的车队一路南下,终于到达了长江彼岸的金陵。

剑雨阁建在金陵城外的峰峦之间,时称“大小十三峰”,山上布有护阁剑阵,常人不可出入。阁中早早派来弟子等在山脚下,与燕家交接,将燕浔、顾我等人带上山顶剑阁。

山中小径难以行马,燕浔身体不好,披着厚重大裘,走不了多久就便冷汗如雨。白起将仪刀背到身后,俯身来抱。

唐顾我金虹甲挂在脖子上,乐道:“我五六岁的时候路都走不利索,就是被这样抱来抱去给抱惯的。”

燕浔一肩靠在白起身上,尽力坐直,一边喘一边笑:“也不知你是怎么长大的。”

冼血跟在唐顾我身后,看着少年挺拔背影,也想起糯米团样的小门主,面具下的眉眼温柔带笑。

唐顾我哼哼道:“偃甲养的呗。那排场可大了,前呼后拥十几具偃甲伺候小爷一个。不过那时候他们还多半木讷得很,难教难管,不好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盘山小径陡缓不定,宽狭无常,转过山壁,看到山上渐渐行来一抹鹅黄的影子,和他们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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