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荡涟漪（1 / 2）

大德周武十九年，秋，虽然天下还是那个昌平盛世，然而在位的宣帝病榻缠绵日久，朝堂平静的表象下终是暗流涌动起来。

今年的雨水来的特别多，淅淅沥沥的雨滴顺着屋檐鸱吻滴续而下，在地上汇成一条条涓涓小流，躺进皇城的排水道里。

崇明殿里，此时还是太子的昭德帝慕容叶伯对着案几上的奏折时不时下笔圈点批复。

皇帝离朝已有三月，他作为太子，理所当然的开始摄政，一切都顺理成章，按部就班。礼部殡礼和登基两边同时筹备，真真是忙的人仰马翻。

大殿的守卫排班较之以往更加频繁，罗网密布以防不测，而作为统领的沈春鸿此时却有些心不在焉。

方才交班时叶季私下传信邀京城松风阁一叙，他表面上没有动静，只是看着灰蒙蒙天空的眸色较之以往暗沉许多。

雨天总是让人不快，天与地连成一片，阴冷潮湿像是从灵魂深处跗骨而上。

与叶季的交好是众所周知的事，那名身份尊贵，容貌昳丽的少年如今长开，更加芝兰玉树，清雅绝伦。

承载着母族所有的希望重托，于今日看来……然而他依旧不希望叶季走上歧路。

似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啊……就如这连绵不断的秋雨一般，他的双眸垂下，在殿前挺立着身躯，把所有情思按捺到心底的最深处。

“殿下，三皇子那里又邀了春鸿统领了。”

殿内烛火摇曳，驱散了因为阴冷天气造成的昏暗与潮湿。叶伯的眉头紧皱，显然是遇上了棘手的难题，常侍高德全端着安神汤进来摆放在案边，神色忧虑。

暗线传报陇西的杨家动作频繁，这些日子来光是拦截的信使暗报已有十多起。杨妃生性凉薄好强，处处以家族利益为先，若不是当初宣帝失察让她有了身孕，怕是根本无须有这样的祸事。

他侍奉两朝，明面上宣帝膝下儿女兄友弟恭，可惜啊，有些事只得亲近的人方才知晓。

“无妨，他二人自幼就几乎形影不离，长大后这才有些疏远。”叶伯笑笑，不以为意。

“然而春鸿统领现在的身份与三皇子所谋甚为紧要，瓜田李下，不得不防啊。”

“三弟谋求的，怕是谁也不知道。”

思绪几番被打断，叶伯干脆丢下笔，起身来到窗前，窗外绵雨惹得烟雾蒙蒙，青砖铺就的庭院几株摇曳的树木在秋意里瑟瑟发抖，更遑论树下原本栽种的柔弱草木。

“无需担忧，春鸿他，知道自己想要的。”叶伯出了会神，感觉到自己的目力恢复后方才笑道，转而说起了二人小时候的趣事，“还记得以前春鸿伴读完去找三弟，把刚学的内容强行要叶季熟记的事吗？”

“记得，那会可把杨妃气得够呛，硬说春鸿统领尊卑不分，责罚了一顿。”

一个自小就是古板严肃，一个却是言听计从，生性活泼，爱笑爱闹的三皇子偏偏就爱扒着那个不懂笑闹的娃娃不放，宫闱之间原本冷凝至死水般的生疏客套硬生生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息。

“生在皇家，是幸又是不幸，孤信春鸿。”

烟岚缭绕里， 叶伯俊朗的侧脸，对着窗外突然变大的疾风骤雨，挺拔而坚毅，已是初具为人君者的雏形。

京城的松风阁今日依然座无虚席。交办结束的沈春鸿换了一身便服急匆匆赶到时，已是华灯初上。通红的灯笼与娇艳的女子容颜互相辉映，越发显得奢华靡丽，纸醉金迷。

客堂差不多摩肩接踵，人满为患，正中搭的戏台正上演着霍小玉与昆仑奴，看客时不时爆出一阵喝彩。他也无需接引，穿堂过路，自行上了顶楼，叶季惯常呆的琼宇厅。

清幽幽的琴音萦绕，高山流水的曲目历来经久不衰，更有瑞脑的盈盈暗香，隔绝了屋外的喧哗热闹，自成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