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心生计（1 / 2）

老祖宗风光大葬，道场摆了三天三夜, 淮南都称颂她享了子孙福, 让人羡慕。

对于江婠这个现代人来说，这样的排场并没有意义。可是对于晏白浪来说，让老祖宗风风光光地离去, 是他最后一次尽孝的机会了。

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 守灵、出殡, 等葬礼结束后, 晏白浪眼下已经有了黑眼圈, 细密的胡茬长了出来。

晏家只这么几人，都忙的够呛, 疲惫不堪。

江婠好不容易清闲下来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大郎, 我要喝水。”她唤道。可是燕夙炀却没有回应。

人不在？

这几天，就连燕夙炀也不能偷闲。他思维清晰, 每条命令都清楚有序, 给强忍伤心还要接待宾客的晏家人帮了大忙。

他那身子挺到今天, 多半也耗尽了精力。

身体虽然疲惫, 可神经却放松不下来, 江婠命令自己把思绪从燕夙炀身上转移开——没事想他做什么, 显得她很关心他似的，并没有！

把燕夙炀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后，阿爹那张憔悴悲痛的脸就浮现了出来。

一通忙乱，江婠都来不及收拾自己的心情, 更没有闲暇关心阿爹。

还是去看看阿爹吧。

晏白浪正在库房前核对宾客送的礼，并监督下人一一搬入库。

远远看着，身形瘦得堪比燕夙炀。

这才几天而已！

江婠皱起眉，忽然想到这几天阿爹都没有好好用过一顿饭，便先让婢女叫厨房给燕夙炀炖一碗补身体的鸡汤。

然后才走向阿爹。

晏白浪眼下挂着深深的黑眼圈，直到江婠出声，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女儿，怎么没去休息？”

“那阿爹你怎么不休息？”

晏白浪笑了笑：“余下杂事还多，丢不开手。”

江婠从他手中抢过单子：“那我来帮阿爹。”

晏白浪：“你看你眼睛都有血丝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就是帮我的忙了。”

晏白浪想要抢回单子，但一阵晕眩袭来，世界天旋地转，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江婠脑中顿时空白了一秒，失声叫道：“阿爹！”

郎中匆匆赶来，给晏白浪把了脉。

江婠本以为阿爹应该只是劳累过度，因为低血糖之类的原因晕倒，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可是郎中却沉吟良久，脸色沉重。

直到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郎中才慎重地开口道：“小娘子节哀。”

江婠双瞳扩大，只听郎中虚玄难解地说了一通，只听明白在寻找她的十几年间，晏白浪就已经耗费心神过度，表面虽然看不出问题，其实内里已是像被白蚁蛀空的大树。

而老祖宗的离世，是对晏白浪的最后一击，何况这几天他通日劳累，加起来只睡了数个小时。

如果用现代话来讲，大抵类似于因为熬夜加班而爆发的心脑血管急病，即使是在现代都十分危急，而在古代……

江婠白了脸：“先生可以救好我阿爹吗？”

郎中捋了捋白须，谨慎道：“施以汤药按时调整先看看情况吧。”

他斟酌许久开了方子交给江婠：“先照这个方子吃吃看。”

江婠看了一会，表情有些变化：“这……”

郎中点头说：“他情况凶险，若要稳下病情，只有这方子。贵是贵了些，一副得需白两，一日两副，若是平常人家我也不会开给他们，只能叫他们听天命。但我想贵府应能支撑。”

老祖宗下葬时的风光这郎中记忆犹新，所以觉得几幅药就是贵上了天，晏家应也能买得下。

可是江婠却将筹办葬礼时姑奶奶晏琼的种种为难状看在了眼中。送走郎中，她拿着方子去找晏琼。

晏琼院中站满了下人，都有事务等着晏琼回话，多是需要晏琼拿银子出来，可是晏琼却迟迟不见人影，他们也只能一直等着。

见江婠走来，他们纷纷行礼，告诉江婠晏琼在花厅内和晏珪议事。

江婠缓缓走过去，在外面就听到了晏珪和晏琼断断续续的声音。

“亏损……收成不佳……田租收不上来……”

“……可是急用钱，眼下那么多双手都在等着……”

江婠咬住下唇，推开门走了进去：“祖父、姑奶奶，阿爹病倒了……”

晏家仿佛被一团不祥的乌云笼罩着，老祖宗去了，紧接着晏白浪也倒下了。

面对高昂的支出，晏珪与晏琼商议后决定，卖地。就算对不起祖宗，为了解决眼下困境，也只能将祖上传下的产业置卖了。

一碗碗药端进了晏白浪房中，江婠一直守在他床边，却始终没等到晏白浪清醒过来。

她眼看着阿爹的脸颊逐渐凹了下去，越来越像……老祖宗离去时的面容。

江婠开始感到恐慌。

原来晏白浪对她来说已经变得这么重要。

原来她已经将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家。

晏珪和晏琼也愈见憔悴，晏琼能力有限，而晏珪其实更是不擅俗务。

看着他二人耗尽心神，江婠似乎看到晏家的摇摇欲坠。

他们都老了……还能支撑多久？

给阿爹喂完最后一勺药，江婠也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