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打住。”裴成言说：“你是想说我这一天天把日子过得太没趣，缺少发现美的眼睛，不会享受生活吗？”说着话，裴成言神色寡淡地把地瓜皮装在塑料袋里封好，眼尾余光瞥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一眼，起身往那走：“余彬智慧老人，我说你也太杞人忧天了吧，都是晒太阳，但咱俩是一个晒法吗？你每天只有晒太阳这一个选项，而我还能上山下水剁手败家打高尔夫。”

余彬：“你就不能……”

裴成言处理完垃圾，转头以眼神示意余彬快点跟上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说余彬小弟弟，记住千万不要自以为是的替别人着想，工作，对我来说就是种享受。”

余彬：“……”你就不能不和我抬杠吗？

余彬嘴角一抽，心情复杂地起身跟上了。

“不过——”裴成言见余彬神色郁郁地朝他走过来，心下微动，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舌头就自动把后半句给补上了：“偶尔也可以跟你出来虚度一下光阴。”

余彬眼里一亮：“……汪。”

仿佛是这句保证给余彬打了鸡血，反正在接下来的六个小时里，裴成言都过得挺玄幻。

先是在一个小破酒吧里，顶着一群社会小青年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跳老年迪斯科，然后去烧烤店撸串，最后瘫在一家猫咖的沙发上思考人生。

余彬怀里抱着只大橘，偏头朝裴成言喏嘴：“今天算我请客。”

裴成言想：“逗呢？谁请不是我请？”

裴成言瞥了余彬一眼，神色古怪：“余彬，你今天干的这些事吧……怎么说呢，简直能直接套言情小说女主角身上，而且完全无压力你知道么？醒醒，日子是日子，杜撰归杜撰，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接地气吗？”

小说里的精英霸总形象通常都很酷炫。裴成言想。那些刚二十出头就能住别墅开豪车，情人几天一换，随手一刷就是几千万，还有一副古希腊雕像似的完美容颜，每天仿佛只需要在合同上签字和搞对象的霸总们，段位实在太高。

而他裴成言是个凡人，身份不尴不尬的夹在中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出门在外，大伙儿张口就王总李总的乱叫，但北阳市的小公司多如牛毛，某某公司负责人这头衔说出去牛逼，里面真实含金量有多少，谁也不好说。

没准出门穿订制西装的老总还住在出租屋里吃泡面呢。

社会发展到现在，那些四十岁以下的老总，大多数不是富二代，就是光名声好听。

裴成言现在即将奔三，虽说顶着个大公司研发部负责人的职位，但如果不是王耀祖大手一挥披给他一套房一辆车，就凭他每月领的那点工资，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敢在寸土寸金的北阳市这么浪吗？

裴成言之所以努力工作，就是为了还人情。

还什么工作就是享受？扯淡吧，那只是为了面子故意说给别人听的。

是，王耀祖是他亲爸，但裴成言其实没太把这位王耀祖王总当回事，说到底，那是和他分驻两个世界的人，再者人老头家里还有位正根皇太子呢，有他裴成言什么事？说句挺俗的，缺席二十年的亲情，是两句“乖儿子”和一套房就能弥补的吗？裴成言之所以愿意收下房产证，是因为他拿计算器算了，他这些年帮王耀祖赚的钱，绝对不止一套房。

做人就得知足常乐，像裴成言现在这样，要的少还能干活，老头心里挺喜欢他，但如果真的仗着关系狮子大开口，贪上他们老王家家产，谁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呢。

裴成言从王耀祖手里收的钱，永远不会多于他为后者赚的钱。

但有房和没房就是不一样，同样是每个月差不多的工资，抛掉上税等各种固定开销，有房日天日地，会理财的还能存下点钱，譬如裴成言这样的，没房？呵，那您哪凉快哪待着去吧，看不见售楼处排起的那一公里长队吗？

说白了，那些个为心肝小宝贝一掷千金的桥段都是虚的，余彬这货每月包养费也就三万，正规市场价，多出的那三百万还债钱是情势所迫逼不得已，硬从大腿上割下来的肉。

投胎这种技术活，某种意义上还是挺重要的。

裴成言问话的表情挺认真，余彬哽了一下，轻轻说：“那倒没有，不过……偶尔出来放松一下，感觉也不赖，不是吗？”

嗯，不赖。裴成言勉强扯起一抹商业假笑，叹声气。

余彬丫个混蛋，爷真信了你的邪，脑子进假酒才会跟你一起迎风吃地瓜，什么都不说了，……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