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裴成言本来想说：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但是话到嘴里咂摸一遍，开口却变成：“没什么事的话，我请你吃点东西吧。”

光头大汉愣了一下，受宠若惊：“余哥，这这这这这，这不太好吧？”

裴成言稍微皱了一下眉，随后大手一挥，学余彬平时穷死也要嘚瑟的语气说：“这有什么不好的，走走走，火锅还是烧烤？”

光头大汉都快被吓哭了，连忙哆嗦着点头：“……哪能让余哥您这么破费，咱去肯德基啃薯条吧。”

裴成言：“……”这余彬之前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

“你等我打个电话。”裴成言从这大汉手里拎回手机，低头拨号，还没等他使眼色，大汉已经很有眼力见地蹭蹭蹭退了好几步，把裴成言的一句“你让开点”给噎回嗓子眼，完事儿还冲着裴成言笑得特别一言难尽。

“……喂。”裴成言咂咂嘴，和电话那头简单交代过几句，只说出门碰上点事，得晚点回去，说完就挂了电话，冲大汉努嘴：“走吧，我知道一家肯德基离这小区不远，光啃薯条吃不饱，我给你买个套餐，顺便叙叙旧。”

大汉脚底下一滑，险些脸朝地平地摔。

不想去也得去，大汉一路战战兢兢地被裴成言给提溜进肯德基店里，俩人心照不宣地找到个犄角旮旯坐下后，抠神裴成言到前台溜了一眼价格表，风风火火地端一份特惠儿童套餐回来了——一个田园脆鸡堡，一小份薯条，一个玉米杯再加一杯小可乐，餐盘上还扔着一枚米老鼠钥匙扣，据说是赠品。

裴成言本意是舍不得花钱，没想大汉看一眼摆在桌子上的这份“特惠儿童套餐”，心里还挺感动：“余哥，你说我刚还偷着羡慕你有钱呢，没想到你现在也过得这么拮据，不过余哥你放心，今天你掏钱请我吃这顿饭，我李熊心里能记一辈子，记到死！”

裴成言听到这种玩笑，胸腔里仅剩的那点良心终于开始不安，他把抓薯条的手缩回来，干巴巴地道：“……你等着，我去再给你买一个牛肉堡。”

李熊哈哈一笑，张嘴咬掉大半个汉堡嚼巴两下，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地嘟囔：“得勒，谢谢哥！”

裴成言在心里吐槽说：“这人名字叫熊就算了，长得也像头熊，性格倒挺虎。”吐槽完之后，他给李熊买了两个牛肉堡。

李熊几口一个，吃的挺撒欢。

裴成言一直在旁边等李熊吃的差不多了，才装作随口提起似的问：“挺大个人有手有脚的，怎么就混成这样了？”

“唉，别提了！”李熊一听这话，摇着头边喝可乐边叹气：“余哥你这不跟我开玩笑呢嘛，咱们都是那地方出来的人，走哪不被歧视啊？这年头大学生还找不着工作呢，何况我这种有案底的，腿还瘸，人家工地搬砖都不爱要我，我这也是没办法了……”

案底？

裴成言挑起眉：“嗯？”

这会裴成言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可描述，还挺装逼，李熊以为他是要和自己兴师问罪，连忙缩着脖子笑了一下，悻悻解释道：“余哥你别误会，我不知道你是啥时候出来的，可我今年年初才从里面出来，这十一个月里真就本本分分的，从来没偷过，可你也知道，咱们这种人想过日子不容易……唉，今天我这是真没招了，就想着偷摸劫个人，抢点钱买张车票回老家……唉，你别乐，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我最近遇上点麻烦，就盼着趁春运人多，赶紧跑。”

裴成言听得心里一哆嗦。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很多年，从小接受和平教育，每天坚持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杰出青年，除了在剥削加班狗这件事上有点缺德，总的来说，裴成言是个好人，并且还是个远离违法犯罪，十分惜命的好人。

但是现在看起来，他这个惜命的好人似乎是在不经意间包养到一个有案底的劳改犯——没准还是个头子。

裴成言抬手捏了捏鼻梁，觉得最近这日子过得有点刺激。

尽管很难以接受，但裴成言凭着自己在公司周旋多年，练就的一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本事，还是很快就把心里的震惊给压下来了，转而顺着李熊的话往上爬：“你遇上什么麻烦了？说给我听听，都是老相识了，没准还能帮个忙。”

李熊被冰可乐呛了一下，捂着嘴连连咳嗽：“唉，你就别问了，免得连累。”李熊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子躲躲闪闪的乱转，不知怎么的，裴成言愣是从他这二百多斤的块头上看出点沧桑的味道，一时倒也不好催促了。

汉堡吃得差不多了，裴成言想了想，用肯德基餐盘里的面巾纸给李熊留了电话，嘱咐他有事就打自己手机。一米九多的汉子，也不知道之前是碰见过什么炎凉的难事，此刻竟会被裴成言这种举手之劳感动的直冒鼻涕泡，哭着发誓以后就算是饿死也不再犯法。

李熊哭的凶狠，裴成言一边出言安慰他，一边心虚地接受了他的千恩万谢。估摸着快到十点了，裴成言想起蹲在家里正嗷嗷待哺的败家亲弟，礼貌地起身告辞，临走还跟李熊用手机拍了张合照。

留电话这事，并非是裴成言有多么见不得人间疾苦，而是他给自己留了个心眼，想着日后有机会，就能从李熊这里套出更多余彬的事来。

外面的雪渐渐下大了。

裴成言拎着两大袋吃的回到家，刚进门就被余彬把袋子接过去，顺手的仿佛理所当然一样。他站在门口张了张嘴，脑海中又回忆起李熊五大三粗的长相，忽然就有点不是滋味。

甭管余彬嘴上把话说的多好听，心里都有事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