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难谱国殇(1 / 2)
说来也怪,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已整整下了三天三夜,却丝毫没有停的征兆,整个郦都的上空都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掌严严实实的盖住,压抑得人喘不过来气来。
宫墙上堆着厚厚的雪,一层累着一层,郦都的宫就像被裹在一个银色的蝉蛹里动弹不得。宫中的甬道已经被大雪盖得密不透风,却再没有宫人们披着蓑衣夜以继日的扫。在杜若莃的印象里,南云鲜少下雪,她更是从小到大也未曾见过这样的雪景,人都说瑞雪兆丰年,雪景本应该是美不胜收,而这场雪却不知为何,下得她心里极不痛快。杜若莃从前听国后说起过,上次下大雪还是在她出生的那年,一晃眼已过了十六载。
通云殿的廊上寒风阵阵,菖蒲已经给她穿上了最厚的袄子,手里捧着的是刚暖好的汤婆子,可杜若莃却依旧觉得瑟瑟发冷。身边的菖蒲和香藤都瑟缩在长廊的柱子下避风,杜若莃笔直的站在通云殿的大门前。
“莃公主殿下,国主召见。”不知过了多久,通云殿的大门总算是开出了一丝缝隙,国主的御前太监从门缝里挤出身子来,对杜若莃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在寒风中站了太久,一贯身子就不太好,此时面色也有些发白。她略微点头,刚准备抬脚走,就觉得全身发软,似得所有力气都被寒风抽干。
“莃公主,当心身子。”菖蒲见状赶忙上前来扶。
“进去吧!想必父王有话同我说。”杜若莃定了神说道。
走进殿内,却再没有闻到龙涎香的味道,平日里烛火通明的大殿此刻也显得暗沉沉的。
杜若莃走近看到她的父王依旧坐在通云殿的龙椅上,头低垂着,眼窝深陷,面色煞白,丝毫没有往日里的风度威严。她的母后跌坐在龙椅的阶梯之下,虽衣冠整洁,姿态却略显狼狈。
杜若莃按照惯行礼,也并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葵儿,这两日雪下得大,你向来身子骨不强健,夜里可曾受凉?睡得还安稳吗?”半晌国主太羽兀自问道。
“托父王洪福,并无大碍。”
“那便好,那便好……”太羽像是魔怔了一般,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道。
国后并未言语,细听能察觉到一丝呜咽,似是强忍着抽泣。
“葵儿啊,近日郦都怕是不太平,想来你前去利州你沐清姑母那安住一阵子吧!”杜若莃能看到太羽的手紧紧的掐着龙椅的扶手,手背上青筋凸起,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手中的汤婆子跌落在地上,滚出去老远,身后的菖蒲和香藤也跟着匍匐跪下。
杜若莃这几日哪里还睡得安稳,宫里人都在传北辰大军已经攻到郦都城门口了,是利州武阳侯的长子秦问率领六十万大军固守城门,这才迟迟没有被北辰攻破,眼下应当是到了危急存亡之际。
“父王!您和母后都在这郦都宫中,葵儿还能上哪去?”杜若莃强装镇定,并未让泪水夺眶而出,恰好清晰的瞧见国后的身体越发颤抖。
“葵儿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你走到哪儿皆在父王的身边。”太羽跌跌撞撞走下台阶,颤颤巍巍的搀扶起跪着的杜若莃对她说:“你父王和母后是南云的主,是要同这郦都,同南云的万民共存亡。你是南云的希望,你定要活下去。”
“父王!”杜若莃终是忍不住出声,声音中强忍哭腔,听上去似得撕心裂肺一般。
“葵儿,想想你那枉死的芸姐姐。”面对国仇家恨,丧女之痛,太羽终究没有忍住,哽咽痛哭道,“是朕对不住你们!是朕不中用,每日都活在梦中。朕不该相信北辰这头豺狼,更不该让你芸姐姐羊入虎口!你要怪就怪父王吧!是父王把你们生在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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