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第四】“悔子?”(1 / 2)
那剑伤横在手心正中,伤得又深,怎会不记得?
彦宁楠心不在焉地挑拣出枯败蜷曲的枝叶,他纤长的手指略显苍白,游移在兰丛中时便显得分外跳眼。
“师尊,晚上弟子同您弈棋可好?” 渊北忽然出声。
“围弈,还是连子?” 彦宁楠问道,渊北直直地看进彦宁楠的眼里,“围弈,师尊。”
彦宁楠悬在半空的手收紧,随即收入了袖中。
前世渊北在棋盘上和他交手数百次有余,屡战屡败,败了之后还拢着棋盘上的旗子嚷嚷着再来再来,彦宁楠捧腹之余也意外地发现这孩子倒是愈挫愈勇,难能可贵。
渊北是在他十几岁时学会的围弈,那日他从陆悦处拿了副棋,在院中找到了彦宁楠,说什么也要和他下一盘。
“想下什么棋?” 彦宁楠笑眯眯地问。
渊北跑到桌边,放下棋笥,“师尊会下什么棋?”
“哦?” 彦宁楠扬眉,颇觉有趣地问道,“想来我们渊北是精通此道了?”
“不是...弟子只会连子。” 渊北抿嘴,昂着一张笑脸等他师尊过来。彦宁楠掀袍而坐,注意到渊北拿来的棋是他前不久赠与陆悦,当做他落败满百场的慰藉。他拈起一粒玉子,在指尖翻来覆去地把玩,“是想下连子棋么?” 渊北点点头,迅速接上,“然后师尊便教我围弈吧。”
不等彦宁楠说话,渊北迅速布好了棋面,抬手率先落了一子。彦宁楠随即将手中温热的玉子紧挨着墨子落下,渊北捏着棋子,小心地挑着地方落。半柱香后,彦宁楠看了眼渊北,伸手点下一子。
“嗯?” 渊北歪头盯着棋面,“......啊,师尊明明可以在五步之前就赢下我的。”
“看你思考得这般认真,为师便同你多下一会儿。”
彦宁楠分开黑白子,收回自己的棋篓中,“与连子大同小异,金角银边高腹,困者失尽地,围者胜。” 他先布下一子,又从渊北篓中取出墨子做对角星布局,于棋盘中上位再置一子,“并不难。”
棋盘上现存三粒棋子,渊北试探着落下一墨子,彦宁楠支着下巴,赞许地点头,跟了一子。
下着下着,渊北发现他师尊的棋风甚是诡异,看似在是温和养棋,实则是披着良善的外衣对他的棋子围追截堵不舍,待他师尊把先前留下用来请君的瓮口封上了,一杀便杀一片,丝毫不顾忌对面徒弟的心惊肉跳。眼看墨子势微,渊北才落得一子,忽觉不对,咬咬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移到了邻角。
“悔子?”
渊北心虚地咂咂嘴,“师尊,弟子未得要领,尚在摸索。”
彦宁楠抬手又落一子,而后垂下眼睫,好整以暇地由着他悔棋。可不管渊北悔了多少粒,彦宁楠总有办法把他堵得水泄不通,渊北这赖也耍得没劲,扁着嘴,不再做无用功。
就当渊北的墨子颇显可怜地挤在棋盘一角时,偷偷观局已久的陆悦从他肩后探过头来,“啧,渊师弟,你输得好惨呐。”
陆悦将手伸进棋篓欲替他落子,彦宁楠抬袖拂过棋盘,打乱了棋局,笑道,“对弈聊以成趣,胜负无须见分晓。”
“师尊,我们再来再来,” 渊北理好棋子,陆悦跟他们道别,抱着一摞经书匆匆去寻纪师叔。
二人继续对弈,渊北悟得快,落子开始变得有预见性,彦宁楠略感吃惊,下得也更为谨慎起来。
渊北一粒粒地收回死子握在手中,随意地问道:“陆师兄的这副棋是师尊给他的吗??”
“悦儿输满了一百二十局,为师念他精神可嘉。”
“待我输上百十局的,也向师尊讨一副黑白子......”
彦宁楠吓了一跳,这两人要是有事没事都缠着他下棋,那他这个银九天的峰主还当不当了,“你若是想要,今日与你一副就是了。” 渊北眼里发亮,而后又掂着棋子沉思须臾,“还是等输满一百二十局吧。”
彦宁楠:......
棋盘上的墨子已经被厮杀到只剩零星几点,渊北收着棋子,好奇地发问,“那么陆师兄赢了几局?”
“从未赢过。”
“......弟子与陆师兄相比,谁更善弈?”
彦宁楠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莫名就想到了他以前随彦煜除祟,路过村中时听到的类似孩童伏在父母膝头问“我和他谁更好些”的争宠。
渊北的“就一局棋”一下便下进了夜色,等二人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棋盘上的黑白子时,才察觉到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师尊,我好像有点饿了。” 渊北半趴在石桌上,略无力地移上一子。
其实棋盘上早就混成了一团,不少棋子游离在十九道外,黑白两色层层团绕,四下已暗,分不清到底是谁困着谁。
“鱼丸羹如何?” 彦宁楠站起身。渊北正欲舒展的身子僵硬在半空,他的神色忽地变得有些复杂,隐在霭霭晚色中,似是七分落寞三分厌弃。
“师尊,弟子去厨房看看吧。” 安静须臾后,渊北转而平静地说道。
“渊北,” 彦宁楠察觉到了少年人欲说不得说的情绪,叫住了他,“是不喜欢么?”
渊北点点头。
“为何这般郁郁?”
渊北斟酌良久,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口,“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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