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藏锋第四】“悔子?”(2 / 2)

加入书签

彦宁楠静静站在原地,耐心地等他说下去。

“弟子年幼时家中贫寒,一年到头沾不了几次荤腥。” 渊北说道 ,“有一日,阿娘归家时带回一尾鱼,处理干净后便蒸与我们吃。我记得我当时心急,刚揭开锅,就挑了一大块鱼肉入口。

可谁知那鱼却是条臭的,从里到外腐烂得不成样子......阿娘那时觉得并无大碍,烹煮时为了不让我们看出来,还摘去了很多溃烂发黑的部分。

那味道实是可怕,纵使是打小过惯了这般日子的也怕是吃不消的。

我上吐下泻了三天,自此一闻到鱼腥味,便会起恶。”

“师尊还愿意听吗?” 渊北黯然,“......其实也并不是什么说不得的血泪事,不过就是阿娘拾我于崎渊,又弃我于崎渊罢了。”

渊北不再细说那当中发生的事,他微微耸肩,似乎已经全然不在意了,但潜在他字句下的情绪却寻着空隙钻出,将他周身的伪相尽数撕扯了个干净。

彦宁楠明白他略过不提的那些事才是他再三缄默的真正缘由,但少年人爱逞强,把心事都藏进包袱里打成结,囤积在某处见不着光的地方,着实有些难解。

“往事已定,你并无过错,只是以后的难处和委屈莫要统统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银九天的弟子心性皆敞明,更何况,还有师尊在呢。” 彦宁楠顾忌着渊北的自尊心,语气也格外随意,然后像在渊北七八岁时那般,揉了揉他的发。

渊北没有接话,低着脑袋任他揉,转眼间又现出一张平日里的笑颜,“嗯...师尊,咱们吃点甜的可好?”

“想吃什么?糯米枣糕?”

“好——” 渊北毕竟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情绪如潮水般来得快走得也快,“谢谢师尊——”

银九天东边的厨房稍小,渊北挤在彦宁楠身旁师尊来师尊去地帮他打下手,赶也赶不走。彦宁楠洗净红枣用手兜住,枣未沥干,指缝间还在湿淋淋地往下滴水,他转身,看着渊北叹了一口气。

“师尊?”

“你且让让吧。”

渊北喜欢一声声地喊彦宁楠“师尊”。因为在道出这两个字眼之前,舌尖先是会温柔地蜷起,然后轻轻抵在上颚,待他将这二字在口中含润揉化了,佐以各种声调,出声时唇瓣不相碰,“师尊”依旧是一小团,或急或慢地裹着湿润传入耳中。

而他师尊几乎是有求必应,好像不管他无理取闹般地喊上多少遍师尊,彦宁楠都会投来或关切或问询的眼神。

这个发现让渊北雀跃了好长一段时间。

有时候,彦宁楠听到渊北喊他师尊时总感觉与其他门生不同,但具体是哪里不同,他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隐约感觉到那声“师尊”在尊敬之余似乎还混入了几分依赖和甜腻,或许是因为渊北到底是被他救下并领回银九天的,如此一来,好像对他有些依赖倒也并无不妥。

“我同陆师兄孰胜?师尊先前还未作答。” 渊北咬着糯米枣糕,非要讨一个答案。

还没完没了了。

彦宁楠付之一笑。

“你和悦儿同外人对弈时,千万莫说我是你们师尊。”

彦宁楠出关是夜,渊北行至澜居,他师尊正斜倚在几上看书,手边还有几本未合上的古籍,散在几面上被广袖遮盖住了一部分。彦宁楠见他来了,卷起书页置于一边,持剪挑亮了烛火。

“师尊在看什么?”

“世间关于拂帝的各种说法。”

传闻上古邪魔拂帝与混沌相依相生,有些古籍中记载的是先有混沌,再出拂帝,二者即为贪恶的本源,汲血气为生,百年间下界水深火热,民不聊生,直至上仙界的东君降神除祸,天下才算是太平下来。

和前世一样,彦宁楠仍未找到关于拂帝残魂的只言片语,这些古籍都只记载到了拂帝和混沌具陨之时。

“弟子灵海中的黑雾,便是那混沌了吧。” 渊北与彦宁楠对坐。

彦宁楠心中惊悸,这一世的黑雾还未发作,渊北竟先一语道中了。

“你如何知道?”

“猜的,” 渊北说,抚着薄册被压折的一角,“师尊查阅这些古籍,应该也是在疑心吧。”

“嗯。” 彦宁楠潦草地回应道,想起了一个始终不得解的疑问,附魂术的施展要先碎魂才能附魂,若千百年前拂帝在身死的瞬间动用了附魂术,那么他的残魂为何要在世间游荡千年之久,最后选择附到一个孩子的身上?

渊北布好了棋局,玉石质的棋子触手生凉,彦宁楠回神,随意地落下一子。

“师尊可曾听闻民间的烛火形神之论?” 渊北执棋,下得不紧不慢。彦宁楠看向烛台,“嗯,形同白蜡,神同赤焰,待蜡油燃尽了,火苗也随之熄灭。”

“师尊觉得有道理吗”

“不无道理,但白烛会燃尽,而火苗却可以引至另一支烛上为续......你是想与为师探讨附魂禁术?” 彦宁楠问道,伸手收走了棋盘上的死子。

渊北摇头,“弟子是想问,移花接木之后的火苗,还会是原先的火苗吗?”

彦宁楠蹙眉,拈着棋子,犹豫地置入了棋局中,“为师不知,还未曾考虑过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如果火苗续燃在同上一支相差无几的烛上,而不是在棉絮或干草这类物上的话,姑且可以看做是一样的吧?” 渊北盯着彦宁楠落子的那只纤白修长的手,“师尊不应该下在这里的。”

他立即跟上了一子,彦宁楠定睛看棋面,不知为何竟眼熟得紧。</p>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