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 / 1）

虽然大家伙都叫老唐的话给弄得没了信心，然而舅父却不愿意就此罢手，想着来都来了，千辛万苦的来了，要是连一个帮派都不见或者没勇气没信心去见，那么又费那么多工夫干什么，还不如大家伙都回到十七里洼村等死呢。

晚上大伙吃完饭又聚着一起喝了茶谈了天，便准备休息了。本来，不管是否外出，我都是陪着舅父一起睡的，可这一晚因为老唐在，舅父的意思他要看着点他，便让我去和陈土睡，他就拉着老唐一张床了。熄灯后，我听见舅父一直在和老唐闲聊，聊得都是些陈年旧事，都是老唐的陈年旧事，后来听着听着鸡就叫了。

鸡叫头一遍时，我是有感觉的，朦胧中我好似听到外边有很多人的脚步声。鸡叫第二遍时，杨八箭拿着一盏灯进来，急切地将我们摇醒了，等我们都清醒后，他十分焦急地说日本人现在挨家挨户查外来人员，让我们赶紧到地窖里躲一躲。

我套上衣服，跳下床就见舅父和老唐前后脚进来了，他们都是一脸的平静，不过平静中带着些许焦灼。我问杨八箭，为什么日本人要半夜三更查外来人员？是不是以前也经常这样？杨八箭干脆利落地带头往外走，边走边说：“哪里，生平头一次，肯定昨天你们来的时候叫什么人察觉了，你们别忘了，这镇上日本人的线报到处都是，稍不留神就会被盯梢的，所以说我们肯定已经暴露了。”

杨八箭将我们领到一处老宅子的房间里，挪开衣柜拿起地面上的青砖，又拽开里面的一块木板，指着黑乎乎的洞口说：“这个地窖通往后山的一个山洞，你们下去后，要是一顿饭的工夫我还没有给你们发暗号，你们就顺着洞一直爬到后山，然后从后山的山洞里出去，顺着山上的小路可以一直走到六十里坡附近，不过那边也是日本人的防御范围，你们从那边再想办法脱身吧！”

杨八箭一边焦急地让我们进洞，一边还在跟舅父说话，说幸好昨天晚上咱们的线报人员都出去了，要不然这会怕是会被一锅端的。我们都进洞后，舅父本想拉着杨八箭一起进洞的，可杨八箭一口拒绝了，说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不真实，日本人不会相信原本还亮灯的屋子里会一个人都没有的，那只能更加加剧他们的怀疑了。杨八箭一把将舅父推下去后，猛地盖上了盖子。说实话他的勇敢和聪敏让我汗颜，我除了偶然间迸发出来的勇敢和逞强，我觉得我连他的一半都不如，看着他将洞口盖上的最后一刻，我一下子就哭了。我想我哭肯定不是被吓哭的，我本不害怕和敌人拼命，一定是被他的自我牺牲精神感动的。我转脸擦眼泪时，猛地瞧见陈土转手的马灯灯光里舅父那一张两行泪水的脸，显得十分的痛切和悲愤，赵大耳朵被‘梅老三’杀掉尸体拉出来时，他一滴眼泪都没掉，这一会他竟然哭的如此痛彻心扉。或许他早已意识到杨八箭是九死一生的，想着我们又要失去一个聪明能干的勇士了，不知不觉间便泪流满面了吧。

我们一行四人，除了老唐，我们都哭了。老唐没哭或许是感受不到我们的悲切，他从头到尾都不是我们的人，是被我们强行拉来做事的，所以他没有我们感同身受的悲切这一点我们不怪他。后来，我们在舅父的鼓励下勇敢地顺着洞穴朝前爬，在陈土马灯的照耀下，我们花费了差不多一个钟头的时间才爬出了洞穴，等出了洞到了山洞里直起腰后，顿时觉得气一下子就顺畅了。看了看洞口外边，天已经快亮了，想着得抓紧时间赶紧走才是，要不然一旦日本人查到了这个洞穴的通道追到这里，那我们绝不是九死一生那么简单了，今儿我们四个人就得把小命都撂在这里了。

我们顺着杨八箭说的山上小路一路向着六十里坡的方向走，我们都不太熟悉这里的环境，老唐是熟悉的，可他胆小不敢走在前边，说害怕撞上狼或者野猪什么的，又说可能会有土匪或者日本人出没，他非要走在我们中间的位置。舅父知晓他是我们的唯一的向导，不想强行对他冷着脸，便让陈土将马灯熄了，完全凭着天光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前摸索着走，走了差不多有一顿饭的工夫，天就大亮了，满眼都可以瞧见四周的方向，此时再也不需要人带路了，我们便故意加快了脚步，将老唐累得气喘吁吁的。

我们一口气走了差不多三十多里路的山路，随后找个背道的地方坐下来休息。因我们是逃出来的，身上除了匕首别的什么都没有。没有水壶，没有弓箭，来时我们就没有携带弓箭，我们因没有干粮，所以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禽走兽从我们眼前掠过而只能饿肚子了。

又坐了一会，舅父提议我们继续往前走，说起码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六十里坡附近，要不然留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们要是连一点东西都吃不上，很快我们就都走不动了。舅父说的再对，可老唐不愿意走也没办法，后来实在是无辙舅父只好试着设下几个圈套，看看能不能抓到兔子、山鸡什么的。只要能随便抓到一只活物，我们就地用火烤了，吃了就可以继续赶路了。

然而，这一天的运气真的不好，我们等了差不多又两个钟头的样子，直到太阳都快和头顶笔直了，设下的套里一个活物都没有。舅父盯着空荡荡的套子，回转身和老唐说：“你要是想吃东西你就在这里继续等，我们可是要走了，你看看这天气，再不走估计一会淌了更多的汗，想走都走不动了！”

老唐一听舅父想扔下他不管了，吓得猛地一哆嗦，忙不迭地说：“那可不行，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要是碰上狼或者土匪日本人，那我不是死定了。不行，不行，你们怎么把我带出来的，还得怎么把我弄回去，要不然你们把我带到姜家镇放开我也行，反正我要么跟你们回去要么去姜家镇，这荒山野岭的那不是要我老命么？”

陈土实在是看不过眼了，带着气说：“可我们没有吃的东西伺候你，你也瞧见现在的形势了，要么走要么留，自个选吧！”

说完，我们一起抬脚往前走，老唐一瞧我们真的走了，只好灰溜溜地嘀嘀咕咕埋怨着跟着朝前走。这后面的一路走得十分的艰难，因为天热加上又饿又渴又累，我们走到六十里坡附近时，差不多都快虚脱了。还好此时天还没有黑，还可以寻一处悬崖的山洞准备过夜，想着等歇上一夜第二天早上再商量一下，到底要怎么办？是继续打道回府，还是干脆一鼓作气翻过六十里坡进入深山老林，去找李鹰龙去谈判联合对付日本人的事，反正这也是早就有了的念头，现在正巧又机缘巧合地来到了这里，倒不如鼓起勇气去和他们谈判比较好。

没想到我的建议正好也是舅父的所思所想，他也正有此意，想着反正来都来了，那就干脆去联合土匪们吧。既然姜家镇的大小帮派暂时没办法联合，先把眼下能联合的先联合起来也是不错的一步棋，这样想定了，我们便挑了一处不错的看起来安全的山洞准备过夜了。

我们找好了悬崖上的一处洞穴后，轻松地越过山石一翻身就进了洞。老唐因为没有练武的功底再加上年纪大了，进不了洞穴，陈土干脆找来一些藤蔓将他拦腰拴着像吊东西那样将他顺进洞穴里。进了洞穴他只能看着洞穴外深不见底深渊叹息，不能再像平地上那样随处走动了，想着我们即便都出去了也不用留人在这里看着他了，我们一下子就都高兴了。

后面，我们趁着天还没有黑时一起出去找吃的。我们将老唐一个人留在洞穴里，告诉他不要随便乱爬乱叫唤，要不然他的小命他自己掂量着看，我们可不负责守着洞穴保护他的平安无事。我们仨一起出了洞穴后，舅父提议去设一些圈套，看看能否抓到些什么活物。又跟我说让我去摘一些野果子回来解渴，要是我们当真一晚上都不吃东西，怕是过了这一夜明天也是没力气继续走路的。

我和陈土离开后，舅父便一个人朝着另一处山坡而去了。摘果子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我俩顺着山坡往山顶爬，很快陈土的衣服里就兜满了各种各样的野果子，看着就叫人流口水。我跟陈土说，其实我们可以边走边吃的，等我们爬到山顶再回来，基本上就吃的差不多了，等会回去了要是舅父猎到了什么活物，我们还可以顺便吃点肉，那体力不久恢复了精神不就来了么？

于是，就这样，我和陈土我俩边往山顶爬边一路摘着各种野果子吃。差不多快到山顶时，我们瞧着那西天的太阳挂在后山头附近，想着用不了多久太阳就会一骨碌滚下去的。太阳滚下山了，天也就黑了。山里的天黑的快，陈土似乎有点怕黑，总是提醒我差不多就得往回走了，说要不然一旦天黑透了我们要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就很可能会和舅父失去联络的，要是走散了而我们的暗号又联络不上，两边都会有危险的。

我觉得陈土说的很有道理，便拉着他赶紧往山下走了。他光着身子用衣服裹着一大包野果子，走的缓慢又艰难，好几次还差一点打了趔趄滚下山坡去。可他到底是个十分认真的人，即便好几次差一点滚下山，也愣是将手里的野果子抱的紧紧的，足可见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真的是没有白栽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