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鹿取镇(1 / 2)
“哥哥……”
源稚生还听得见少年喉间的轻颤,也感受得到少年把自己冰冷僵硬的身躯紧紧抱在怀里,耳朵贴上寂静无声的胸膛,明知那里再也不可能发出让他安心的声音。
“哥哥……”
一如往昔委屈而温顺的声音,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小男孩,哀求自己的回应。源稚生想,自己真的会觉得心烦,稚女他总是这样,小的时候这样敏感脆弱,现在也一样。
“皇”与“鬼”本就是没有什么可辩解的对立立场,总该有一方需要消失。可稚女眼里没有“皇”与“鬼”,只有所谓的“亲情”和“哥哥”,正如他知道对立却不接受对立。而自己接受了,所以兄弟最终彼此为敌,刀剑相向,说来都是为自己的立场而战死,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可稚女不同,自己也知道他会后悔,但自己已经没法对他动恻隐之心,就像“皇”不会对“鬼”动恻隐之心一样。从这点上可以说,稚女一直都是输的。
现在,都结束了,使命和重任什么的也结束了。稚女总是害怕孤独,可到头来也没能逃掉他最害怕的事。
终于,源稚生此时无论是从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已经彻底的死了。
雪白的丝还在疯狂的蔓延,缠绕着眼前的一切,密布如蜘蛛的巢穴。狂风肆虐,天上地下全是雨,雨水不断冲刷着鲜红的血,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腥味儿。
身体和精神上的疼痛折磨几乎让源稚女崩溃,纤细如女子的源稚女紧紧拥着如同身穿铠甲般魁梧的源稚生。他闭上眼喃喃着“哥哥”这两个字,本能地靠在男人的胸膛上极力去听那个能驱散自己一切恐惧的平稳而规律心跳,仿佛这样就可以减轻痛苦。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少年失声痛哭出来,他感觉脑子在嗡嗡作响,紧绷的神经在一根根断裂,美好的面容因极度痛苦而严重扭曲。
可他仍然乖巧地靠在男人怀里,直到一切生命现象都结束。和哥哥一起死了,就不算被抛弃了吧?
山间小镇,月明星稀,原本平静的夜幕忽然乌云密布,雷电交加,不时便狂风大作。很快大雨就如石子般有力击打着小屋屋顶上的瓦片,又迅速汇成水流冲刷而下,在屋檐下形成一片水帘……
一片漆黑的屋内渐渐变得有些凉,胸口有些闷,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透不过气来。右手貌似被压麻了,试了一下没抬起来。左手去摸,触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小脑袋动了动,轻轻喊了一声,“哥哥……”
源稚生没有马上回应,而是保持高度的警惕观察四周的一切。因为他分不清这是哪里,是现实中,还是噩梦里?他分明记得自己已经被风间琉璃洞穿了心脏,那些美艳的女尸把他死死按在盛满刺鼻化学试剂的浴缸里,锋利的刀刃此起彼伏,自己的身体千疮百孔。还隐约听到了谁的哭声,可意识消散后,自己理论上应该已经死了。
那这又是哪里?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但是没有噩梦中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反而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源稚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在鹿取镇,而这里是养父家,那现在和自己躺在同一张床上还趴在自己胸口的人,没有猜错的话,是稚女。
记忆中,敏感脆弱的稚女经常会在半夜惊醒,害怕得缩成一团,只有靠近自己才能再次沉沉睡去。也许他并不知道,每次哥哥当时都是醒着的,对他的一举一动也清清楚楚。
不可思议,这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重来了。蜘蛛切和童子切不知所踪, 自己回到了十三岁的时候,回到了鹿取镇,回到了开始的地方,不是在梦中,而是现实。
一时间源稚生感觉竟不知是可笑还是可叹。
得不到哥哥的回应,稚女往他怀里钻了钻,很快响起平稳轻微的呼吸声。
源稚生闭着眼保持清醒,一直到天亮。
大雨笼罩着这个小镇,洗刷着,渐渐掩盖了昨日,当日高悬风拂面时,一切看起来就都是新的了。
源稚生熟练地做早餐——稚女最喜欢的煎鸡蛋,很快打扫好了屋子,收拾好书包,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和弟弟吃早饭。既然他现在是十三岁的少年,十三岁的源稚生,那他就应该做以前他这个年纪时在做的事情,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哥,昨晚下了很大的雨。”源稚女说。
“嗯。”源稚生回答。
源稚女看了看他,似乎在等他再说些什么,看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就埋头吃东西。源稚生的余光落在弟弟的脸上,不得不说,这个时期的源稚女很美好,无论是如清水般的外貌上还是整个人散发出的纯净气质上,都让自己有些惊讶。以前那种“这是弟弟,是自己最重要的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哥哥。你在看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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