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宿命(1)(1 / 1)
陶尘倚在柳的肩头,随马车的颠簸睡了一路。天色渐亮,车轮轧轧地碾过凹凸的石子,停在了一尊发黑的石狮像前。柳溯掀开车帘,望见白皑皑的一道门楼,上写着“貞節”两眼大字,似一座玉山向人倾来。
牌坊后的平房里,走出了浑身披麻的一位老妇。头顶的银髻上簪满了高高的玉钗,几乎要触到低矮的屋梁。
陶尘下了车,踏上前去,尽管身子骨比她高了一截,却还是躬腰至与她肩平,拜了一揖。
那老妇将眼挪开,从鼻尖出了缕气:“大人,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烟花巷在对面,还要再走几步。”
陶尘闻言,语塞了半晌,终于抬起头来,朝她强展一笑:“夫人误会了,我手头有一重案,是有关傅家的事情,需要问问傅雪贞。”
妇人冷笑道:“这里是清净之地,你们这些浊物,岂是想进便进的?”
“夫人,”陶尘转身背向妇人,轻轻甩开了袖子,“我已说明事由,你还要阻拦么?”
“怎么?”妇人挑眉,“难道…大人敢强闯牌坊?”
“牌坊怎么了,”陶尘冷笑一声,回过头来,“你们在这里立了个牌坊,让城里的寡妇群居守节;可要想加进牌坊里,却还要交什么入宿费,或是托人情;进了牌坊里,若敢起再嫁之心,就会被毒打沉井。清净地?呵,血污池罢!”
“你…”妇人牙关猛颤,指尖直戳向陶尘的鼻梁,“你好歹是读着朱夫子的书,考上的举人;如今竟敢嘲讽烈妇、诋毁贞良!”
“朱夫子的书,我自然熟读,”陶尘拱起手来,朝天虚拜,“所以才明白有人借着夫子的教义,拿来害人!”
老妇双眼大瞪,如卡住了一口鱼刺,掌心紧抚着胸口,似难透过气来。
“大人,”柳溯扣住陶尘的肩膀,向前方指道,“傅雪贞住在那里!”
陶尘闻声抬眼,正望见一道白影转身走进屋内,目光徐徐地瞥过二人头顶,唇角留下了一抹冷笑。
“风遥,”陶尘扣住柳溯的手腕,再握紧另侧腰间的刀柄,“你跟我前去,把她请出来。”
柳溯微微欠身,走过了“贞节”二字底下,顿觉耳畔风声收紧了少许,身后的车马行人收敛了喧嚣。面前是不见生人的一片矮门,紧闭的牖窗后,不时浮过一两道人影,随后又怯生生地躲进了乌黑的房里。
陶尘来到傅雪贞住的那间屋前,小心翼翼地开了门扇。老木门咿咿呀呀地发出叫唤,沉积的潮气扑面而来。门后是一架四分五裂的木梯,老旧得似乎刚刚够承住女人的小脚。楼上的地板裂开了数道大缝,在他们的头顶撒上了几线光亮。
傅雪贞不见身影,四下杳无声响,心脏仿佛在耳蜗里跳动。陶尘提起衣摆,踮起脚,屏息凝神地上了木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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