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话别(2)(1 / 1)
陶尘推开房门,只见壁上烛影昏昏,傅进正埋头收拾衣物,兰玉跪坐在床榻的角落里,替知黎捶背揉肩。知黎头抵着床帏,浊眼半闭地吐着气息;见陶尘入来,连忙扶床起身,两眼迷蒙地升起热泪,唇角的灰须颤抖不已。
“先生不必起身。”陶尘一把将他扶住。
知黎刚刚坐定,耳畔又响起重物坠地之声,陶尘转头一看,原来是傅进跌跪在地,朝他伏身拜倒,颤着声道:“多谢大人,放了我爹!”
“快起来,”陶尘蹲下,托住他的手臂,“你们无罪无尤,却被我关了那么久,不单只不怪我,还要谢我?”
“草民怎敢怪大人,”傅进抽泣着起身,“能免我家人一死,便是大恩德。”
陶尘叹了口气,扶着身后的桌沿坐下,柳溯托起茶壶,斟满了他面前的瓷杯。
陶尘道了声谢,拈至唇边小呷了一口,转身牵过知黎的手,邀他来桌边同坐:“知黎先生,我来同你话别,另外,有一事要告诉你。”
“何事?”知黎侧坐于旁,凝神听他话语。
“令夫人…”陶尘垂头,转起了手中茶杯,“的确是你杀的。”
“什么?”知黎脊背一颤,袖口被穿堂风吹得颤抖,手指打着桌面,发出嗒嗒的低响,“那…为何…还要放我出监?”
“因为你是因疯错杀,”陶尘眼角微红,“我知道先生一见到锦鸡图案,或是毛羽,便会神志不清,毁物杀人而不自知…”
柳溯转至知黎身畔,试探着替他斟上清茶:“先生,令夫人死时所着的衣物上,恰恰沾着鸡毛。”
话音落地,屋内人霎时寂然,十目互觑,犹如有弓弦绷紧。
“怎么会,”知黎呢喃着摇头,大颗泪砸落在膝上,“我向家中回过书信,说我归家之时,家中禁食鸡禽,免生不测…”
“对啊!”傅进恍然抬头,“雪贞出嫁那天,我们家根本没准备鸡肉,娘的衣服上,怎么会有…”
“姐…她…”傅兰玉缩在床角,双唇泛白地张开,似乎千言万语有如熔浆,冷却在了喉咙里。
“你姐姐进了牌坊,不会再出来了,”陶尘转头,对上他的目光,缓缓压低了眉峰,“你不必戚戚于心。”
兰玉手腕一震,瑟缩着抱住了膝头。
柳溯低叹道:“忘了她吧。”
兰玉双眼骤红,两滴泪霎时坠落,映着通红的光焰,仿佛混杂了血丝。
“伤心事何必再究,”陶尘放下茶樽,拍了拍知黎的手背,“令夫人福薄,沾染了祸事上身;望先生能够振作,主持家业,早聚天伦。”
知黎双眼久闭,盘踞的皱纹犹如树轮。
陶尘沉吟片刻,重新擎起茶盏,强挤出一抹笑意,向傅进、兰玉敬道:“你们两个,待守完了孝,也要该娶的娶,该考的考,不要辜负了令堂遗愿啊。”
“嗯。”傅进哽咽着点头。
兰玉唏嘘一声,肩头无声地抽颤,俯身,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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