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太守宴（1）（1 / 1）

翌日清晨，一轮圆日高升，放射着初秋的燥气，悬挂在太守府的飞檐角上。云霞未散，聚集在朝阳四周，如缕缕通红的游丝，与遍地的红绸争辉。

宴席两侧，列满了盆栽的菊，色泽百态、姿容万千，似在为前来的宾客指路。

陶尘袖起双手，在角落的一张矮桌坐定；刚要自斟一杯清酒，余光里便窜出一截黑影——

“大公子，别乱跑啊。”奶娘提着裙摆，碎步跟跑在一个孩童身后，不留神一个扑空，跌撞在陶尘的桌沿。

“你没事吧。”陶尘移了移桌子，好让她扶着站起。

那孩子跑了几步，听到身后动响，忽然间撅起嘴巴，满面通红地转身，跺着脚来到陶尘桌前，抬手扫落了斟满的酒盏。哐啷一声，琼浆散了满地。

“你这孩子，怎么…”

“不许你帮她！”那孩子鼓圆了双眼，一滴泪顺着红眼角滑落。

“怎么，”陶尘轻笑着撩他的下巴，“你奶娘得罪你了…”

话未说完，便被“啪”地拍落了伸来的手，读书人的手背原本细白，此刻留下了鲜红的痕。

“她不要我了，”那孩子哭喊道，“我也不要她！”

陶尘还顾自搓揉手背，牙关里逸出丝丝冷气。奶娘慌了心神，跌跪道：“大公子，你可别胡来，他是县官啊。”

“县官又怎样，”那孩子扬眉冷笑，“我爹是太守！”

陶尘怔了片刻，放下了端持的手。

奶娘眉头低皱，抚慰似地搓了搓孩子的肩膀；那孩子就势偎在她的怀里，目光渐渐软化。

静默间，一名丫鬟提着灯笼，停步在奶娘身后：“张妈妈，小公子又在哭了，你快快回去抱他。”

奶娘迟疑地抬眼，额角现出了一排密汗。臂弯里，刚刚止了哭的孩童此刻又憋红了双眼，咬紧牙关，眼尾细得如一把刀。奶娘声线微颤，摸了摸他的头顶：“大公子，你别生气，我去看看弟弟，马上回来。”

“什么弟弟，”那孩子厉声哭道，“我才不要这个弟弟！”

奶娘皱着眉起身，轻轻撇开了孩子的手。那孩子哭声愈发大了，气息颤抖着吸进胸腔，伫立着凝望奶娘的背影，眼底的血丝愈现愈浓。

陶尘轻咳一声，抬手叩了叩桌面：“怎么，除了你奶娘，就没人疼你了？你爹呢？”

“我爹整天不回家。”孩子哽咽道。

“养不教父之过，”陶尘指着地上漫溢的酒浆，朝他挑起眉头，“打翻了东西，要赔礼道歉，知道么？”

“呸，”那孩童踏上前去，将酒樽踢得飞远，“我打翻我家的东西，关你何事？”

话音刚落又红了双眼，低头捂住脸，钻进了竹丛的阴影里。

“你…”陶尘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中请柬，热汗析出，一纸红笺被浸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