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案起（1）（1 / 1）

“民女名叫傅雪贞。”

美人头盈盈下叩，白孝布触地冰凉。额前汗沾出梅花样，含泪目怯怯移上公堂。

柳溯垂下头去，迅速掣腕走笔，细长的眼尾上挑，掠过了陶尘握着醒木的指尖。

傅雪贞跪在堂前，头顶是郁郁如森林左右各七个衙役，十四双黑珠像栖枝的乌鸦。巍巍峨峨一公堂，山顶上挂着明镜高悬，大字下压着湛湛青天，再往下看时，山腰却收窄了不少——只见那宽似泥墙的堂椅之上，坐着孱弱的一位判官，高领袍托着窄下颌，纱帽比脑袋宽了一圈，珠玉光起伏在眼里，犹如漂荡着碎瓣桃花。

这后生名叫陶尘，出身是诗书世家，去岁赴炎城应举，当上了凉县的县令。一旁伏案飞笔的，是他同窗的师弟柳溯，父亲是败落的商人，而今来官府中折腰讨米。

小小的凉县并不太平，清晨衙门前震鼓三声，傅家村报出了一桩命案——傅大爷今日嫁女，正敲锣打鼓地办着喜事，家主母却横死家中，大爷旋即也没了踪影。

傅雪贞褪下红艳的嫁袍，白麻掩映得肌肤似雪。臂弯是骨做的弦琴，肩头是纸扎的衣领，瘦指拨出来铮铮的颤响，膝头是洒洒的梨花泪。她肩头耸耸地诉道：

“奴命苦来，奴命薄，生平遭逢祸事多；亲母血染红绸上，爹爹亡命出山郭…”

“亡命？”

陶尘猛一抬眉，雾眼忽清。这才发觉她颈畔是麻不是纸，臂弯也无骨弦琴，叮叮咚咚的脆响原是柳溯击案，压低了长眉斜眼看他。

陶尘连忙撇眼，心底如吹了股风。

“亡…不，”傅雪贞杏眼恍然，五指似玉地抵上了发白的唇，“民女失言，大人万莫介意。”

陶尘皱了眉头倾身向前：“你知道亡命是什么意思？”

“我知…”傅氏眼波流转，垂头蔫蔫地俯向地面，“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