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凤鸣村一夜没了。
被血湿润的土地,火光后残余的灰烬,一缕缕结块的头发。
断臂,残肢,掉落的内脏。
整个村,一个活口都没剩下。
花袖原是路过看到村落打算来歇一歇脚,并求些干粮继续赶路,离家二十载,半月前一封家书辗转入他手,纸上黑漆漆的两个大字:速归。
家乡是没有通电的,平日里并不怎么联系。上次互通书信还是花袖二十生日那时。这么急急忙忙无头无尾的,应该是出大事了。
于是他辞了工作收拾准备回家。在西南下了机,打了车到山边。
已经是黄昏,站在背光的山脚下他往上望。漆黑的屏障直往天上切去,山连着天,天连着山。出租车师傅一路抱怨这鬼地方实在太偏,不知道他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看他不回答又说回去肯定也拉不到客。这趟返城肯定是要白跑了。
听到这花袖只憨憨的笑。师傅看他这态度只能认了,却又担心他执意给留下了电话号码,临走时头伸出窗来对扎裤腿准备上山的花袖喊:“要是下山搭不到车可以给我打个电话。”
花袖笑着点头,圆脸一脸淳朴。山路虫多,扎紧袖口裤腿后他又喷了些花露水,觉着准备的差不多了背着背包认命开始往上爬。
前半夜走的还是人工砌成的石板路,规规矩矩,也就是抬腿放腿的劳累。到了后半夜月光森森下他拨开密密的枝叶一拐身钻进了丛林,这时候开始就是寸步难行了。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月亮当空盘踞,他一抬头感叹还是要山野荒谷的月亮亮,近,消瘦的腰身。
最后到了个狭窄的洞口,草木掩盖下不仔细看根本不会知道这有个洞口。他钻进去了。
出来就不再是外面的世界了。
这边,是峡。
他多年没再来过这边,只能靠着星月辨别方向前进。一路风餐露宿,好不容易看到山谷底下有茅草屋顶有了人家,想去歇歇脚讨些吃的。
这时天已蒙蒙亮,风凉露重。他赶到谷底,过了桥入村,不经意低头却看到桥底下水里躺着人。
浑身赤裸,肌肤青白毫无颜色,丹凤眼薄嘴唇,瘦腰长腿。脸颊有点肉,是个很英俊的少年。
花袖一低头就看到了这双在清冽水底一眨不眨的眼睛,先是吓了一跳,想着怎么有人这么早跑水里来。不怪他第一眼觉得这少年还活着,那眼睛睁着,带着懵懂星光是活着的,怎么也不会让人想到它们主人已经死去了。
他就这样盯着这双眼睛脑子没反应过来又往前走了两步下了桥才反应过来。
英俊少年双臂只剩不到手掌长,断口整整齐齐,肌肉与皮肤一样完全没血色。
血早淌光了。
“啊!”他闷声惊呼,急匆匆调转身头要离开。后面,却哪还有那座桥。
尸体就在面前的河里,慢慢把头转向了他,仍旧大睁着双眼。
“六,快醒醒!”
啊!花袖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旁边是个穿布衣的老头,新世纪了偏僻的农村都找不到的老样式。老头边打绑腿边催他:“快收拾,他们快来了。”
他们?这老头是谁?花袖拿过床边的衣服开始穿,手的肤色不是自己常年呆室内空调暖气的苍白,手指修长肤色玉一样青白却有光泽。
自己,又是谁?
握着油灯出了门,发现外面仍旧没光。整个建筑是封闭的,墙面与过道都是泥土。他跟着老人在复杂的地道里拐来拐去,中途碰见了几个人,都只互相一点头深色凝重继续埋头匆匆往前走。
最后到了个门扉厚重的洞口,里面人应了打开门,里面已经是密密麻麻的人,都大睁着双眼看着门口,这些眼睛里是茫然,惶恐,惊惧.......
“你进去。”老人示意花袖。正当花袖要跨进去的时候,后面来了个胡须茂密身型壮硕的中年汉子:“六儿你等等。”
老人全身剧烈颤抖一下,一把握住了来人的右臂。中年汉子面色不改把老人的手拉下去:“人手不够了,你也成年是男子汉了,过来帮忙。”
花袖一脸茫然,看向老人。老人昏暗灯光下紧抿着嘴唇没说话。
于是花袖就跟这个自称三爷的人走了。
他拿着一根矛跟着另一个圆脸男孩儿一起守在惠安笼口。‘尽可能拖住他们。’这是他们得到的任务。
圆脸有些微胖,说话唇边有小酒窝,握着矛的手背有小肉涡,看着很是可爱。这双小肉手一直在抖,抿着唇酒窝深深。
笼是个地道侧面开的陷阱,入口狭窄,后面是深深的洞,花袖往里面扔了块石头,久久后才听到回音。
“挡不住了,我就跳下去。”圆脸还带着稚气的脸庞上满是恐惧。
究竟是什么,能让这些人这么害怕?
这个梦,什么时候才会让他醒?
正想着头顶有了震动。圆脸一脸绝望:“来了?”
远远的开始传来搏斗声,惨叫声,呻吟声,还有,笑声,似男似女,咯咯笑着,在血肉中天真快活激起人一身鸡皮疙瘩。
花袖终于看到了,原来,不是他们,而是它们。
漆黑的长发,艳丽的脸庞,摆动的腰肢,和地上摇曳着的长长的蛇类尾巴。
悄无声息地已经凑到了他们跟前,圆脸举着长矛扑上去时花袖还没反应过来有东西来了。他举着灯,看着圆脸带着泪珠把矛头准确而凶狠地扎进了一条蛇妖的胸膛。
一击毙命,干净利落。
其余的对同伴的死亡不甚在意,一条青尾的甚至直接把同伴的尸首扫下了坑洞。
太多了,花袖发现这些艳丽的脸庞慢慢密密麻麻挤在了笼口。太多了。
圆脸开始呜咽出声,是个被欺负了的孩子,很是可怜,跌坐在地上看来是绝望放弃抵抗了。妖怪们打量他们像打量货物,低声笑着互相说着花袖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一切昭示着不怀好意。
突然有了骚动。是圆脸跳下坑洞了,却又被捞了回来。那条长长的青色尾巴卷着他的腰身,慢慢地摩挲着,尾巴尖缓缓挑开了他的衣摆,露出了里面细白的肌肤。
“放开我!放开我!”圆脸又踢又打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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