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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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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十八的手抖得更厉害,方歌反过来将他紧紧握住:“我觉得很对不住它,可我更喜欢你,十八哥,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不怪你不救它,我只怪我自己没用,我不应该把干粮散给城外的人,他们分明有官府救济。如果我当时还有食物,我就可以把食物分给灾民,他们也就不会吃我的小红马了……”

说到此处方歌又哽咽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流到剑十八手上,流进剑十八的心里。剑十八将人紧紧抱在怀中,摸他的发,抚他的背,只觉得天地间一切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方歌站在一片虚无中孑然独立。他本来应该保护他的,他一次次地保证,可是一次次,他都没有做到。

“我不敢再做什么保证,我……我只愿能陪你,一直陪着你,绝不留下你一个人……”

方歌哭着点了点头。

孙家兄弟看着这边如胶似漆的两人不住叹气。孙黄虎抱怨道:“咱那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心软,一匹马死了就死了,好歹能救几十条人命呢,哭成这个样子,果真是大家的少爷。”

孙青牛本在煮水,听他这么说并不赞同,维护方歌道:“可能对公子来说,那匹马就好像我们的筏子,别人看着不值钱,可对我们来说却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不过马的命怎么能跟人的命比呢?公子心地善良,这点事他心里清楚的很,如果那群灾民好言相求,公子八成也会同意给他们一匹马吃的。我看啊,他是伤心自己太软弱了。唉,听说公子家里出了大事,回去一趟还有生命危险,可他这样,就是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孙黄虎也叹息不已,在他看来,方歌手无缚鸡之力,又无运筹帷幄之才,他家里若真是争家产什么的,他回去也就是给别人多送一个人头罢了:“不如咱们劝劝公子,别回去了,自己在外面做点小本买卖得了。或者等黄江水退了,咱们渡河养他也行啊。”

孙青牛忍不住笑了起来:“哥,你怎么这么耿呢。若是我出了事儿,你难道自己跑了丢下我不管吗?若他当真为了自己的性命抛弃家里,那他也不是咱们公子了。自古善有善报,公子为那么多人帮那么多忙,一定会有菩萨保佑、逢凶化吉的!”

孙家兄弟远远看着方歌二人站了起来,立刻闭了嘴,将马牵好,将烧好晾凉的水灌进水囊,等二人过来后,四人三马继续上路。

剑十八的马是三人中最健硕的,加上方歌也不是很沉,尽管少了一匹马,几人的速度并没有减慢太多。当晚,几人到了孙家兄弟的老家,莫阳县。

洪水还没彻底褪去,孙家兄弟的屋子只能看到个房顶,几人只好在附近的山上露宿。好在莫阳县的人都逃难去了,并没有遭遇灾民的忧患。天亮后,孙家兄弟沿河边找寻最佳渡河口,找到后回到山上,从一个山洞里拖出一张羊皮筏子。

孙黄虎摸着羊皮筏子感慨道:“当时大水来的太快,我们放在河边的筏子都被冲走了,只有这个,当时放在家里,我们兄弟俩啥都没要背着跑了出来,这才把它保住。”

孙青牛看这些天方歌总是郁郁,便趁机安慰道:“当初公子好心救了我,如今我们兄弟凭着这筏子帮公子渡河,这一切都是天意啊。可见老天有眼,好人总会有好报的,公子此去也一定能平平安安!”

孙青牛说的质朴热忱,方歌很是感动,自己父亲侠义心肠,自家哥哥老实仁厚,只希望当真有神佛在世,看在自家多行善事从不做恶的份上,保佑自己的家人平平安安,保佑九江盟能够渡过难关。

孙家兄弟背着筏子带着方歌二人往黄江边走。还未见江河,便听得阵阵涛声滚滚,再往近些,涛声愈大,似是夔兽鼓,似是雷师击。到达江边,只见百丈江水急流向东,激流浪涌如同被兽群追逐的万马,狂奔疾驰,惊骇四野;又如欲升龙的大蛟,翻滚拍腾,直冲云霄。

方歌生在江东,只见过温柔流水;剑十八长在龙城,难见这大江浪涌。二人立在江前,平生首见黄江之险,震于江水之阔,骇于湍流之危。

孙黄虎见二人呆愣,笑道:“别怕,过了这么久,黄江水落了不少,比起我们兄弟离开的时候,那是好了太多了!”

方歌有些难以置信:“你们以前难道就在这江上渡河?这能渡河吗?”

孙黄虎拍了拍胸脯:“咱们兄弟吃的就是浪尖上的饭!都说那个九江盟是漕运大家,他们是江湖首屈一指的英雄,可咱们兄弟将浪涌当平地、护送往来客商不知凡几,虽然我们没去闯江湖、也没什么人知道,但咱们才是真正的英雄大侠!”

此时孙青牛已将筏子绑在昨日钉好的的木桩上扔下了河,孙黄虎一跃而上,又朝方歌二人招手。剑十八深吸了口气,也跃上筏子,虽然筏子晃荡不稳,但毕竟武学深厚,适应了片刻也便站住了,之后才向方歌伸手,抱他下来。方歌自然是坐过船的,只是这筏子身轻、不吃水,自然不稳当,在黄江的浪涛中如同一片小叶,欺负上下,随时有翻覆的可能,让人忍不住心惊。

方歌刚踩上筏子就觉得好像踩在云朵上,上上下下地站不踏实,只能死死抱住剑十八。可剑十八虽然现在站的稳,一会大浪翻腾,他自顾都不暇,怎能还管得了方歌呢?别到时候俩人都掉了江才好。于是孙黄虎索性找了两根长绳,将俩人结结实实绑在筏子上,长蒿一撑,晃悠悠荡了出去。

长河奔腾,水汽氤氲,方歌感觉自己好像北境之鲲,随江流扶摇而上,羊角盘旋,周边是云雾缭绕,脚下是红尘千尺,自己裹挟在风中,或是猛行,或是骤停,忽而上九天之巅,忽而下地底之渊,颠簸回溯,不知身在何处。激昂之处只听孙黄虎慷慨高歌,不成调的地方小曲夹在沧浪声中微小又铿锵,渺茫又壮阔,方歌长久以来的忧惧竟然在这歌声中慢慢平复。

可能命运便如同这黄江,人难挡其势,却也能随波而不逐流,在浪尖行走,在潮顶坐卧,在旋涡高歌,做滚滚江水上飘飘河神,潇洒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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