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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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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万物欣荣,山泉破冰涌出,将近山脚时才有些乏了,安静地汇成潺潺溪流,清冽而甘美,几尾游鱼悠然飘过,乍起涟漪,尾巴划出几圈浅浅的波纹,便挣扎着逃窜——那只为祸的爪子又戏弄似的拨弄几下,水滴飞溅,直到追不到了才作罢,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无辜的好奇。

常珩哭笑不得,只拎着衣摆喊意儿的名字,示意它回来。

丰台的花开得正艳,游人如织,不少姑娘翠衣罗裳,三三两两结伴看花。粉面相映,人比花娇。

其中也不乏文人墨客,提笔运笔,写诗作画。众人侃侃而谈,其声朗朗,几声银铃般的笑声穿插而过,好不热闹。

常珩素爱看花,冬日里所有抑郁沉寂都在旷放的花海中释放,他素喜静,也不去做什么攀谈,只一个人站在花间,细嗅馨香。

意儿在草地上打了个滚,压折好几枝花。常珩心疼地喝止住了,又伸手从地上拾了一只山茶,别在它的耳朵尖。意儿不明所以,又不敢动弹,只缩着脑袋望他。

常珩看它愣愣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他本就生得貌美,平日里总显得冷冷清清,眉宇间一抹化不去的愁绪,现在嘴角勾起,两眼弯弯,那双灿若桃花的眼睛将整张脸都映得明媚动人,竟是让周身的姹紫嫣红都有些黯然失色了。

横遭变故,他一个人支撑了这么久,压抑得狠了,逼到绝路,只有痛到麻木的心,假意一切云淡风轻。那份惶然无助却深刻地扎在心里,与这团血肉长在一起,生长得密不可分,一牵就拧死。

死掉的驱壳却仍囚着残破的魂灵,不见阳光,不得入寐,永远在真实里辗转。碾到尘埃里,还要再做一场轮回。

这样的卸下负担少有 终于是发自内心的欢愉,仿佛就能抛下前程过往,不求来生去时,只在自然里,在阳光下,在鲜花中敞开孤寂许久的心,不必执着一盏油灯在黑夜里踽踽独行。

以及怀里这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尾巴扫过大腿有些**,湿热的舌头对待珍宝一样舔了舔他光滑的下颚。

毛发上那枝山茶跌落了。

但在百花齐放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遗憾。

归迟人散,已是夕日欲颓。天际的云彩滚滚燃烧,颜色瑰丽灼目,翻涌着压来。花瓣在橙红的光里似乎也要一同燃烧 与云彩交映成片,天与地的界限都模糊。

反倒是光在飞速后撤,于阴影处斜划出一道泾渭分明,刀锋般锐利,人不得不退着回到黑暗里屏息。

常珩躺在草地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意儿的毛蹭的脸颊有些痒,他悠悠转醒,迷瞪两下,才发觉已是日暮时分。

远处有两三颗稀落的灯火,像是日落而息的人们酣然入梦时,孤寂而璀璨的魂灯。

他慌忙起身,拎了拎豆青色的外衫,苍白修长的手攥紧,指尖几乎透明。

拐过小径,到了近郊,已经能看见王屠户的店前倒挂着的不规则的肉块,在黑夜里形状狰狞,边角都被蚕食扭曲。

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什么人议论交谈的声音,语言粗旷放荡,还带着几声意味不明的笑。

常珩心里一紧,顿觉不妙。

为首的那人是位公子,一身绛色长袍,连发梢都透着用金钱堆出的贵气。山珍海味养得浮肿的脸上显出醉态,连礼仪都顾不上,形象全无地瘫坐在地上哄饮。身边两个估计也是游手好闲的酒肉朋友,口齿不清地嘟囔着什么,竟是举起酒坛,还要再灌。

常珩与市井城镇接触不多,却能猜到这便是王县令家的独子与他两个攀炎附势的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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