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1 / 2)
七年前的夏天,一场车祸夺走了顾彻至亲的生命,也让他本来就不算完整的家庭支离破碎。
顾彻之所以没有立刻将父亲去世的事告诉江湛,是因为在这不久前,两人刚吵过一架。
与其说是吵架,不如说是顾彻一个人在闹别扭。其实这场单方面的冷战没什么道理可讲,连他自己也捋不清楚。非要说的话,大概是起于一种微妙的预感。
他感觉……江湛离他越来越远了。而且,有可能会在将来彻底离他而去。
究竟是什么程度的“彻底”,他也无从得知,毕竟预感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当时随着这预感日渐强烈,顾彻也日渐忐忑。
江湛是他所认识的人之中最优秀的一个。成绩拔尖、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倒也罢了,那副皮相也是万中无一,令人莫敢逼视。
无论站在哪里,江湛都无疑是最惹眼的那个。
自从两人考上了不同的高中后,顾彻发现自己与江湛之间隐隐生出了隔阂。
再没有人同顾彻一道上下课,一道回家。也再没有人陪他出去看电影,去图书馆看书。
顾彻好像一缕孤魂,每天只在家、学校这两处地方游荡。周六日能跟江湛联系得上时,他才有力气在手机屏幕前微笑起来,带着微笑真正的含义。
时移事迁,手机另一端的江湛发来的信息越来越少,到后来顾彻再也收不到。
他满怀期待发出的大段文字,或许在隔了许多天以后,能有幸收到江湛几个字的回复。
顾彻渐渐寒了心,他也有自己的骄傲。他一连好几个月没给江湛发信息,可每天又跟发了疯似的,来回翻看手机收件箱。
顾彻多么希望江湛只是健忘,他很快又会记起自己,他们很快又能像从前一样……
相识十几年,最后落幕的方式何其不堪。海水的滋味、快窒息的感觉,这同江湛的质问一样,令顾彻锥心刻骨,念念不能忘。
顾彻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注视江湛。他一边骂自己贱,一边无法自控,出声问道,“怎么改了名字?”
江湛沉吟片刻后,缓缓答道,“这世上的一切无时不刻不在变化。改变,有时或许并不需要理由。”
不愿说不如不说,他偏要将自己的不情愿包装成一句正确的废话,再不咸不淡地说出来。顾彻腹诽着,硬下了心肠一言不发。
一时间两人各自无言,但倒也不算尴尬。活脱脱一个旧友久别重逢、喜极凝噎的和谐场面。
至少阿季是这么以为的。他从房间出到客厅时,看到这场面差点又要抹泪,“我说的对不对?小小误会而已,哪有因为这个老死不相往来的。”
顾彻内心骂了句你知道个屁,接着看到跟阿季一同出来的段良修略一颔首,竟是在向江湛打招呼。
让他倍感讶异的是段良修脸上的神情,那分明是熟人之间见面才会显现出来的样子。
这三人原来认识么?顾彻突然感觉自己对阿季的掏墓计划一无所知。
阿季今天早起不仅煮了两锅粥,还烧了一大壶开水,平时没客人的时候可没这么勤。他拿出家里的大保温瓶,用存在里面的热水给大家泡茶喝。茶是武夷大红袍,他说是一千一斤的,也不知道真假。
刚呷上第一口热茶,顾彻尚未体会到一千一斤的大红袍有什么不同,旁边的阿季已经把自己的茶夸了一遍,然后进入了正题,“各位,得说说我家祖墓的事了。”
阿季目光扫过其余三人,颇有领导风范,“我爷爷当年没说得太清楚,我现在只知道墓的大概位置。良修兄有这方面的知识,这几天辛苦一下,争取尽快把我家
祖墓的位置给查出来。”
段良修双手捧着个白瓷杯,他没搞特殊,跟大家喝的是一样的茶。但是那个白瓷杯是阿季刚从一套新茶具里拆出来的,也许是因为他当过出家人,所以洁癖格外严重吧。
白瓷杯里的茶已经见底,杯底贴着点细碎的小茶珠,正往外散发着热气。
顾彻看着段良修紧紧交叠的双手,猜他可能是在用白瓷杯暖手。在顾彻小的时候,只要天气一冷,父亲就会给他泡热茶喝。他自己也常常这样,用余温尚存的茶杯暖手。
顾彻有些担心,是不是家里太冷了,把客人冻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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