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若有不测（2 / 2）

前来倒茶的店小二听闻追杀二字，腕子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好在茶水并未洒出来几滴。他吞了吞口水偷偷抬眼皮去看那白衣公子，见他的冷冽目光正扫向笨手笨脚的自己，登时吓白了脸，提上茶壶两脚像踩着棉花似的跌跌撞撞地溜了。

白衣公子对面那老者却是不紧不慢地捧了陶土制成的粗糙茶杯，瞧了眼悬停在桌面一指距离之上、剑尖儿正指着自己喉咙的木剑，而后笑道：“听裴公子这意思，怎么像是在埋怨我胡搅蛮缠呢？要知悬天棺外，可是裴公子先大开杀戒的。”

裴寒音听闻此言后无动于衷。

潘禄又摇了摇头，放下茶杯说道：“既然三番两次杀你不成，我也就不愿意再费这番力气，今日来找裴公子，是来讲和的。”

“不必。”裴寒音漠然道：“你我之间没什么和与不和，今后陌路便是。”

潘禄无奈而笑，暗叹这古怪剑客着实不好相处，但即便如此，还是要硬着头皮接着道：“江湖人说不打不相识，裴公子也先别把话说得那么绝对，也许你我之间确实有些缘分。”

裴寒音微皱着眉头，眼神里毫不掩饰地透露出不耐烦，潘禄便也不去拖沓，立刻开门见山地问道：“裴公子来敦煌，看得出来是想在千佛窟中修炼武道，而且昼夜不断不遗余力，公子可是惹上了什么恩怨？”

“与你无关。”裴寒音道。

潘禄微微颔首，道：“裴公子不愿说便罢了，只是之前交手时，亲眼瞧见公子御出佛珠并参悟其上刻纹的玄妙，老夫想着公子会不会对悬天棺老国师留下来的些许经文记载感兴趣。”

裴寒音闻言这才轻轻歪了一下脑袋。

潘禄见裴寒音似乎有兴趣，倒是停下不说了，等他发问，可等了半晌却也没等来只言片语，最后忍不住只得又道：“之前跟公子说过了，老夫是西夏遗民，与老国师有过缘分，他死后便替他收了经文，一部分在悬天棺，还有一小部分在我那里。”

潘禄顿了顿又道：“老夫之前也说过，能帮你将那串佛珠养成。”

裴寒音依旧是决绝的两个字：“不必。”

潘禄听闻这两个字，胸口一阵噎堵，随后自嘲地笑笑，说道：“知道你不信任老夫。也是，与你打打杀杀这么久，老夫也没少下死手。这样吧，今后老夫也不来主动烦你，公子若是有什么需求，去嘉峪关南路的无人大漠中的一片桃花源内，便可寻到我。”

裴寒音端起茶杯，垂着眼睛淡淡引了一口杯中的浊茶。

潘禄该说的话已说完，两手叠在胸前靠在椅背上，就像裴寒音说的，追杀这么久，他也着实累了，而且面对武艺愈发精湛的裴寒音，他确实已有些吃不消。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此给裴寒音抛出一点儿好处暂且讲和，他日是否还有转机，就看机缘造化了。

暂且先不去多想，潘禄扯了扯衣摆打算离开，起身前最后问道：“裴公子，那日我见你御出的佛珠总共是十三颗，可那串佛珠本该是有十四颗的，怎会少了一颗？”

“从未曾少过。”裴寒音道。

“那……”潘禄欲言又止。

潘禄本想先离开的，但还未等他起身，裴寒音就已提过桌上的木剑站起身来，平缓道了句：“在朋友那里。”之后便走出了这间小茶馆。

茶馆外风沙很大，潘禄转头向窗外看时，那一袭飘摇白衣已渐渐隐在了风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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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长安，巷尾一家不起眼的门户，张青竹怀抱着一张可沿中轴线对折的棋盘候在门外，歪着脑袋微笑看着对面人家门外，刚会走的白色小狗在自家阶前滚了个跟头。

荀逸早在一段时间前就已回到了长安，他回来后白日上朝议事，晚上或教张青竹写字下棋，或是提笔温书，一如往常。

而张青竹心思醇和谦逊，朝堂上的事，从来也不向荀逸多问，只是每日散朝时辰过后，他都喜欢抱着棋盘候在门口，边瞧着那白色小狗慢慢长大，边等着荀逸回来。

只是后来有一日，荀逸回来的甚晚，那时家家户户都已燃上了门灯，张青竹也将自家门灯燃起，而后昏昏欲睡地倚在门框上继续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等回了荀逸，于是揉着眼睛，强打气精神来对他笑了笑。

荀逸也笑了笑，而后解下身上披着的外袍搭到张青竹的肩上，动作顿了顿，接着莫名其妙地说道：“他日若有不测，你便去营州，找杨佑安，杨公子。”

张青竹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

荀逸却并不愿解释，仅是轻声道：“夜深了，回屋子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