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鞠(1 / 2)
兰殷公主与燕国夫人来的日子,正是楚国百花游园,皇亲贵胄们在马场箭场一展身手的好时光,似乎是为了让这一行燕国贵客宾至如归,元徽帝命人在宫中草场办了场蹴鞠投壶捶丸的春宴,说是踏青游园,各家公子小姐们悉数到场,好不热闹。
秦凰从前是最喜欢这些游乐的,能够正大光明地偷懒,不去上学的事儿她最起劲了!可如今她这腿不好不坏的,虽说已经可以不需要被人背着,但若要自己挪动起来,仍然需要旁人搀扶,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什么蹴鞠,投壶马球一类,更是碰也碰不得了。
比闷在宫里读书更没趣的,可不就是旁人都在玩,她却只能端坐在一边假作端庄千金么!
绿萝只看她家这位十二殿下满脸的好不高兴,却又不得不把自己装进大气的壳子里,别家姑娘们在这日子里可算能将裙子一撤,袖子一系,英姿飒爽得很,秦凰却不得不套着一身厚重的宫装,被她小心翼翼地搀着,像个小老太太老老实实跟在皇后与三皇子身后。
君香楼一事后,即便元徽帝并没有在明面上将张师铭一时迁怒三皇子,却也已经许久没有上文华阁关切过几位儿子,五皇子就是个愣头青,整日只忙着在兵场上骑射练剑,八皇子呢,就差在脑袋顶上刻上“惶恐”二字,原本他查出陇西一案有功,却始终害怕元徽帝迁怒,只会窝在宫里头读死书。
在这样的情况下,九皇子显然便是这几位中唯一游刃有余的人精,海棠夫人更是蹿磋挑拨的一把好手,旁敲侧击的在元徽帝那里落下了十成十的好名声,今日一见,也只有这位是越发意气风发的,其他几人唯唯诺诺,脸上挂着假假的笑,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兰殷来的早,已经在草场上上窜下跳地玩了好一阵,她这张十足西域的长相换上大楚姑娘们游乐时的劲装,诚然有几分别样的风情,这姑娘手中抱着一只蹴鞠球,意气风发地走到元徽帝跟前。
“陛下安好,皇后娘娘安好!兰殷来早了,先同世家公子小姐们玩了一阵!”她扬起骄傲的眉毛,转向元徽帝,“叔父!咱们大楚的世家公子小姐们平日里是不是都不玩蹴鞠呀?兰殷刚才同他们玩白打,这偌大的一个草场呀,竟然一个能赢得了侄女的人都没有,无趣极了!”
元徽帝笑道,“你这丫头,他们都只会读书作画,哪里比得过你打小在草场里长大,兰殷真有这么了不得的本事,今日让叔父也开开眼!”
秦凰一面入席,听到这几句不免来气,“白打玩得好有什么了不起,蹴鞠原本就是为了相互追逐,强身健体的,也不晓得是谁想出白打这么个玩法,一个人在那里运球炫技有什么好看的,这也值得炫耀。”
“殿下一个人说什么呢?”冯芸清不知是什么时候同左右两相一块儿来的,“今日不能上场,看来小殿下到底是有些不痛快。”
“我没有不痛快,不过是觉得大好的春光,偏有人要讨人厌,觉得有些烦人。”秦凰见这群人一来,高高的台子可算热闹起来,很是高兴,又一面打量起冯芸清的衣裳,有些惊喜,“咦,我只当你们是只会写字读书呢,原来蹴鞠也会踢呀?”
冯芸清谦虚地一笑,“闲来时没事,同兄长与言闵打小一块踢着玩过几回。”
她这样一说,秦凰才把眼神放到她身后的冯折和言闵身上,大楚左右二位丞相向来不对付不是稀奇事了,左相言家与恭平王、当朝九皇子交好,而冯家自然帮衬本家的八殿下——至于冯小相爷顽劣,言小相爷冷漠的传闻也并不是假话,秦凰倒是知道冯折老爱去找人家言闵的麻烦,却不知道在蹴鞠场上是不是也针锋相对?
言闵其人,虽然这个名字早已经在秦凰的耳朵里滚过了十来回,替他跑过腿,拿他挡过刀,这位当朝新任的形象和事迹也频频传入她宫里,可秦凰今日才发觉竟从未见过本尊。顺着冯芸清一指,只见人群之后露出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来,那人眉眼修长,高出冯折一些,身姿却及其挺拔,眼下仿佛藏着一池波澜不惊的暗潮。
再顺着他看,冯折正在同言闵身边的一个小姑娘说话,遭言大冰块撵了好几回也不愿意收敛,好不容易听到冯芸清在秦凰面前提及自己,舍得回头去看一眼高台,他今日着一身劲装,头发也全都束进织缎的发带里,比平日里那副风花雪月没正形的样子更好看了。
秦凰这才看清同冯折说话的那个小姑娘,竟是那日她在护国寺时求情放出去的长央姑娘,那姑娘如今梳妆得体,妥帖地跟在言闵身后行事,似乎是察觉秦凰一直看着自己,抬头冲她规矩地行了个礼。
“这个长央,怎么……真的跑到言闵那里去了?”秦凰一愣转向冯芸清,小声凑近她,“她不是该回乡去了吗,冯折还同她讲话,这怎么一回事?”
冯芸清转了转眼睛,“我也不知道,今日同兄长碰见她时也觉得新奇,兄长正去问呢,不过想来这姑娘原本就妥帖,倒也适合侍奉言闵那样一板一眼的人。”
秦凰便也没什么兴趣了,反倒是随她偷笑,“常听你们说言大公子冰块脸不好相处,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看起来像是被人欠了钱!”
须臾之间,方才那白打的比拼已经落了幕,场上已然要组起队来,对踢上一场大赛,只见王喜公公呈了只托盘上来,那上头四四方方摆着一只盒子,一众人好奇地凑上去瞧,才发觉那是一支上好的凤头钗,这钗饰通体黄金,坠以点翠制成的祥云烫金图纹,宛若凤凰云中歌,王喜公公笑道,“这簪子可是前朝姚太妃的宝贝,今日陛下叫奴才取了出来,特地为这蹴鞠赛开场博个头彩!”
秦凰欣喜地拉起冯芸清的手也要去凑热闹,这样一只钗饰规格局限,除非是贵妃以上,或只有她这样的公主能戴的,正想拍手喊一句志在必得,却被人半路截了胡——兰殷拿起那只凤凰钗来,一乐,“这簪子可真好看!上头的祥云正是我们燕国信奉的祥瑞,这比赛势必是我拔得头筹,簪子么,我也要定了!”
这下秦凰可不依了,“这簪子分明作的是凤凰游园,自然应当是凤凰拔这头筹,兰殷公主却把心思和风头都放在祥云上,岂不是喧宾夺主?”
“是吗?”兰殷把钗子摆回去,“我却觉得这簪子上的凤凰太规矩,被框在中规中矩的华丽里头装端正,刻板的很,反倒是几朵祥云熠熠生辉,大放异彩呢。”
秦凰:“终究凤凰是主,祥云是次,若把这簪子上的凤凰去了,只留祥云,兰殷公主不觉得太过小家子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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