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山·人间疾苦（1 / 2）

不消片刻，就有雷声大作，雨点劈里啪啦的砸下来，一行人只得投住驿站。漓邱的驿站面积不大，此时竟然已经坐了满了几桌，看衣着都是有熊国的乡绅贵族。他们一行人太过显眼，刚进客栈便有不少探究的目光投了过来。钟山地处中原交界之地，不属于任何一国的管辖，天南海北的人都可聚在这里。若是有神农国见过市面的人在此，便会惊讶为何神农氏和烈山氏的贵族会突然出现在此地，那鹤发长者正是烈山氏的族长烈山炀。

然而他们此次是秘密来此，不能让旁人起疑。

“我们是南方的修仙小派，恰逢大雨，便叨扰一晚了。”烈山炀递上一袋贝币，领着众人坐在了靠窗的地方。此次他们奉炎帝密令前来拜钟山，姜燚乃神农国二皇子，承炎帝皇脉，神璃为神农国下一任的祝融，烈山雁是烈山氏幺女，皆是神农国的珍贵血脉，显示出他们拜会的虔诚之心。炎帝特意拨了魁隗七卫来保护他们的安全，以免在这里遭遇不测，动摇国本。

姜燚坐在雨棚下，看着前方苍茫的钟山。那小孩住在哪里，被淋坏了可怎么办？

被惦念着的人此时却并不着急，雨将落未落时，钟瑶便攀上山岩，寻到一个常落足的山洞。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几日不见还开了几串幽白的小花，在暴雨之下顽强挣扎着。钟瑶拨开藤蔓，惊喜的发现洞中干草堆上卧着一对翡翠，翡鸟通身青黑，胸前背上点了几缕赤毛，翠鸟通身青黄，六翩上长了一撮青羽。看这对翡翠的相依相守之色，定是要在此坐窝孵蛋了。钟瑶不欲打扰他们，靠在洞口雨水打不到的地方坐下等雨停，和两只鸟儿大眼瞪小眼，心绪却飞到了今晨那说书人的故事上。

他是个弃婴，可能是被拜山的人遗弃在钟山顶上，不过那时候他太小，没什么记忆。钟山上没有人居住，小小婴孩便躺在那里自生自灭，还好山顶在神灵的庇护下无风无雪，否则怕是早被雷劈的灰飞烟灭了。

周边拜山之人来来往往，只当他是谁家一时走丢的孩子。有好心人心疼他，又见他长得乖巧惹人怜爱，便舍上两口饭，钟瑶便在百家饭的喂养下长大了。懂事以来他就对外面的事非常好奇，常与拜山的人聊天，也会跑到漓邱镇上听书，有熊国和神龙国的边境又发生什么冲突了，东南沿海又见到什么灵兽了，听着十分有趣。

不过这神话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联想到这些年见到的修行之人，御剑而飞，武功卓绝，还有能呼风唤雨的鸟兽，若是真有那场神魔大战，端的是壮烈恢弘。钟瑶看着自己的纤细的四肢，叹了口气，漓邱都是些山野村夫，市井小贩，何时自己才能练就一身武艺，出去闯荡人世呢？

翌日，山雨停于破晓，姜燚一行人辞别驿站，踏着晨光出发。此时路上还没有朝圣的人影，众人先是穿行于密林之中，到了钟山脚下山势陡然直上，壁立千仞，寸草不生，仅有一道狭窄的石阶盘旋而上。

在漓邱还不觉，到这山脚下便能感受到磅礴的天地灵气。这天地灵气涤荡心灵，仿佛能洗清灵台的污垢。怪不得钟山地位如此之高，这样雄厚的灵气天南海北再寻不到了。

钟山有两种拜法，一是山顶拜东皇碑祈福，一是一步一拜，从山底跪至山顶，前者多是顺路求个富贵平安，而后者则是大灾大难走投无路之人。姜燚注意到，一步一拜的大多是贫民，散在山腰间，凭着极好的目力能看出他们之中有的身染重疾，凭着最后的求生之力来拜山，有的拖家带口，面黄肌瘦，想必是求取脱离贫困，好养活年幼的孩子。而他们的衣着姜燚一行再熟悉不过，那是神农国的服饰。一行神农的贵族子弟，看到本国的子民潦倒至此，心里很不是滋味。

“战乱四起，帝疲于应战，民生便难以顾全。不求国佑转求神祗，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了啊。”烈山炀此次带着这群神农氏的年轻人，便是来向钟山借力，求上古神祗保佑神农。

多年以来神农以自然之道立国，重农重本，百姓自力更生，延续了几千年。然而一派平和之下却掩藏着溃烂之相。贵族势大，百姓被欺压却不敢言，已有多处出现造反之声。榆罔继任炎帝后虽勤于政务，无奈生性软弱抱负浅薄，仍沿袭祖制，不敢与氏族撕破，更未能强壮兵马。纵观天下，北方有熊国虎视眈眈，去年九黎八十一氏族断了进贡，已然是要脱离神农的治理。

姜燚承祖制精通医术，知道沉疴难愈，除非下剜骨之决心，否则神农早晚要被内忧外患侵蚀。只可惜自己只是没有实权的皇子，上面还有大皇子雷顶着，很难为神农做些实事，更别提从根部去治疗痼疾。

他向内探了探自己的丹田，气海之内正浮着一枚小小的青铜鼎。但若是仔细探看，便能发觉那鼎竟然已经满布铜锈，灵力衰微。

神农鼎为上古神祗所铸，灵力强大，可解疾患，只有炎帝一族血脉可以催动。当年炎帝神农凭借驾驭神农鼎的能力，为百姓解除疾病的困扰，使其威名远播，神农国的成立基于众生对炎帝可保其一世平安的信仰，可以说是神农立国之本。

然而万年以前的那场神魔大战中，天地残破，众神陨落，神道自此湮灭。得不到灵力滋养的神农鼎渐渐耗尽自身灵力，近几年已呈颓势。炎帝一族本就风雨飘摇，神农鼎衰落更是雪上加霜。朝野之中甚至有氏族放言道神农国祚将尽，一旦神农鼎废了，炎帝就也得不到神的庇佑。篡位之心昭然若揭。

此次来访钟山，便是想借世间为数不多神力来唤醒已然衰落的神农鼎，希望神农鼎能助炎帝解国之重症。神农鼎乃旷世神器，一旦离开皇宫就必然处于极其危险的局势。他们一路掩藏身份，避过各国的眼线，一是怕神农鼎被有心之人窃取，其实更担忧的是万一无功而返，却让全天下都知道炎帝一族已经没有神农鼎可以庇佑，那才是神农国最大的危机。

“殿下，请！”烈山炀带领众人跪在他面前，行九扣的大礼。姜燚收回神游的心思，剑眉绷紧，转身踏上钟山石阶，开始一步一拜的拜山之道。

他们并没有发现那钟山云雾缭绕的山腰上，有一道小小的灰色身影正缓步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