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尸骨无存(1 / 2)
这个梦仿佛做了很久很久,久到甚至觉得千万年的光景也一晃而过。梦的前半段是水流,而后半段便是曾经无数次梦到过的山川变迁,沧海桑田。
晨光里,钟瑶缓缓睁开眼,最先入目的还是晦暗阴沉的天空,身下枕着圆滑的卵石,耳侧俯卧着寂静无波的天池,像记事以来每一个清晨。
钟瑶静静的躺了一会,回望梦中的光景。自己从未出过钟山,但在梦中好似把阳春白雪大漠孤烟都给体验了一番,真实而深刻。他侧过身去,想用脚去撩出一圈涟漪。昨夜梦中又坠入天池了,许久未找他的“东皇钟”再次以温暖的梦境包裹他,就像山下漓邱邑中的婴孩,被母亲温柔的抱在怀中。他从小无父无母,钟山和东皇钟的梦境便被他当作就是孕育自己的地方,也算是有所归依。
钟瑶爬起来,只见山顶空无一人,冷清的奇怪,就算战乱四起,钟山也断不该无人问津,莫非发生了什么?
他像往常一样做好米糕,抱着蜜罐下山,可是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往日拥挤不堪的拜山道荒凉孤寂的盘旋在山崖上,让钟瑶心头愈发沉重,有些不敢继续走下去。
这种焦虑和担心等到了漓邱便化作巨大的恐惧惊惧,出现在钟瑶面前的是一片无尽的火海,放眼望去,整个漓邱邑都浸没在火海之中,房屋倾塌,树木尽焚。少数逃出来的百姓东倒西歪,神色万分绝望。一个白发老妪抱着烧焦的婴儿尸体仰天大哭,撕心裂肺。钟瑶辨出那是漓水旁的陈阿婆,半月前才刚得了一个大胖孙子……他的脊背升上一股恶寒,蜜罐背篓落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顾不上其他,钟瑶冲进一处火舌已舔舐到屋顶的木屋,那里传出来了女孩悲惨的哭号。
木屋内浓烟滚滚,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钟瑶只能听着声音识别方向,终于在里屋门槛处发现了两道身影。那天山道上的光头汉子被烧掉的大梁压住了腿,火势烘灼木头,在皮肤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可是那汉子一声都没叫出来,反而冲着绝望的女儿叫道:“息儿,快出去,爹爹会自己出来的!”
女孩疯狂摇头,边哭喊边徒劳地用稚嫩的小手去推木梁,一双手已然被烧得血肉模糊……
钟瑶冲上前去,想帮女孩搬起木梁,可是那梁太重,他也撼动不了半分。
“小兄弟,我求你了,你把息儿带出去,只要她能活着,我被烧死十次八次也无碍。”
“爹……”女孩哭哑了嗓子,“哥哥,求您救救爹爹,您是神山的仙人,求求您了!”
钟瑶心里发苦,自己不过一届凡人,没有灵力护体也无武功傍身,与仙人是半分不沾边的。可是人一定要救,眼下这间屋子还能撑一会,一定有办法的。他突然注意到墙角锄地的锄头,想着平日里农夫锄地的情景,也许可行。
“你坚持一下。”钟瑶将锄头置于木梁底部,同女孩合力发劲,终于将木梁翘起一丝空隙,大汉撑着身体往外挣扎,可是仍旧难以抽身。那头钟瑶和女孩在浓烟和高温之下已然支撑不住。
“小兄弟你莫要再尝试,我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了,你帮我将息儿带出去吧。”
钟瑶脱力,嗓子被呛得出声艰难:“还有一计……”
他摸向身后,抽出前两天烈山雁送他的匕首递给断修。汉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了声谢,然后精确的点住伤腿上的几处穴位,而后生生用匕首生生将木梁压着的腿割掉了,过程中咬着牙,竟一声也没出。钟瑶看的冷汗直冒,胃里止不住翻涌。女孩咬着自己的手臂防止哭声溢出,生生将手腕咬的鲜血淋漓。
待他们将汉子推出木屋,身后传出轰然倾塌的巨响,再看那汉子已经疼的昏死过去。
钟瑶将父女俩引入一处山洞,升起火堆,用草木灰敷在汉子的伤口上,火光映出昏迷之人痛苦难耐的神色。安顿好父女俩,钟瑶又转身赴了火海。
大火整整烧了半天,终于在傍晚的降雨中残喘止息,漓邱邑被毁尽一半,无数人葬身火海之中。
钟瑶此时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满面黑灰,看着这么多的残骸,只觉得身上密布的烧伤擦伤生不出半分痛楚,唯独心口疼的快要裂开一般。
镇口的大槐树被烧得只剩下焦黑的木炭,前几日的说书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却还不忘自己的活计:“……那黑甲紫缨的九黎蛮夷乘着骑鸟异兽冲入城中,见人就杀,一群青衫人前来相救,却寡不敌众,被屠戮殆尽。九黎蛮夷仰天大笑,令所乘邪兽喷出妖火,将整个漓邱拖入火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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