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2 / 2）

“怎么会。”应尽欢摇了摇头，他安抚地拍了拍祝昀的手背，“我真的是累了，有一种过了今日没明天的感觉，我是老了吗？祝昀哥，我还不到22岁，怎么就这么累了呢？”

“有我在。”祝昀回握住应尽欢的手，他努力温柔地笑着，想要给予应尽欢全部的力量。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呢。祝昀哥，师父那边的公司，剧院，每季度我只要一次例会，其余的我不会出席。应家这边，我是家主，同样，每季度我也只出席一次例会，有重大的决策再来找我，其他的一切都交给你了。庄周和卓冕如果挺得过来，你也多听听他们的意见。”

祝昀苦笑，“我知道了，都听您的，可您，您别这样说啊，总觉得是在交代后事。”

“还有，源炙曾经提醒过我，c国要在a国合作一项军事计划，需要基地，我们家的训练营之前一直都是卓冕负责，你也去和他商量一下，配合源炙，让他接手吧。”

“不交给陆家吗？或者季家。”

“不，只可以源炙接手。祝昀，你记住，就算未来有朝一日，季应两家关系再好，但也不可以有太多实质性的利益往来，没有应以理把关，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玩得过季似锦呢。我不想让应家真的毁在我手里，不孝，也不义。”

祝昀暗了暗目光，坚定地点头。

应尽欢失踪的消息传来时，季似锦也消失了三天，陆泉在柯灵隽的提示下，来到了市中心的一座顶层公寓找到了他。

屋内没有开灯，窗帘紧紧拉着，昏暗混合着浓重的烟雾，陆泉咳嗽了两声，在雾气里看到了瘫坐在地上脚边围满了酒瓶的季似锦。

“外面都快翻天了，你躲这儿挺自在是吧？”陆泉没好气地踢了踢季似锦的腿，从他手中夺过酒瓶。

“想死想活给句痛快话，你他妈翘班几天了？外面都快急疯了，就差在新闻里放寻人启事了你知道不知道。”

季似锦懒洋洋地抬起腥红的双眼看着陆泉，“我死了才好，应以理死了，他和应尽欢之间的过去一笔勾销，应尽欢肯定会想着他。一个疯子一个傻子，我要是死了，他指不定能忘了我是怎么利用他，拿枪指着他呢。”

“操。”陆泉咒骂了一声，举起拳头冲着季似锦的脸狠狠捶下，“你还有个人样吗？我要是应尽欢，遇到你这种不是人的畜生，豁出去我也跟你拼了！你在这儿死个几把你死！应尽欢失踪了！他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你给老子振作起来，去找他！”

“什么？”季似锦手掌撑着沙发费力直起身体，“怎么可能？”

“老四……”陆泉看着颓废不堪的季似锦，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从未见过季似锦这样，堕落，颓废，悲伤，要死不活。

“陆泉，你别逗我了，你是不是在骗我？应尽欢怎么了？你知道我这几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我快撑不下去了，真的快撑不下去了，我发觉我不仅爱上他了，我还想不管不顾地和他在一起！怎么办陆泉！”

“和他在一起？”陆泉冷哼一声，“他也得有那个命啊。”

应尽欢是前一天夜里离开家的，祝昀特意给他找了一栋名下的海景别墅，环境清幽，装修雅致，安全又方便，与应家本宅不远，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监控显示，他是凌晨四点离开家的，Dana作为治疗师，原本是24小时跟随他的。最近他一直在为应尽欢做心理辅导，记录显示，效果很好。所以那晚，与应尽欢谈心过后，稍稍放松了警惕。

在监控录像里，应尽欢穿着单薄，脖颈上挂着一条坠着两枚戒指的项链，他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大海，最终，应尽欢的背影，消失在了海平面。

季春和，方慈，季惊鹊三位季家长辈早已带人赶到，海边，包括周围住宅，全部封锁，正在展开地毯式搜救。

陆泉带着季似锦赶到时天已经黑了，源炙与柯灵隽一身潜水服刚从海面上浮，身穿特警服装与军装的士兵们，打着手电，有的坐在救生船上，有的沿岸搜索。

季春和背着手站在沙滩上，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哥！”季似锦慌张地跑向海边。

季春和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季似锦，摇了摇头。

“我要看监控！”季似锦嗓音沙哑，无力地说。

“看吧。”季春和摆了摆手，手下拿出了一个平板递了过来。“不仅有他跳海的监控，还有跳楼的，你好好看看吧。”

一个星期前，应尽欢刚住进来不久。

监控显示，应尽欢午睡醒后便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窗外，他精神恍惚，没有一点生气，不一会儿，他便打开了窗户将两条腿伸出窗外，坐在了窗边。

季似锦瞪大双眼，他分明看见应尽欢握着窗框的手缓慢地松着，就在他快要跳下去时，房门突然被打开，柯灵隽与刚刚赶来的柏山青快速地从窗边抱回了他。

季似锦捂着嘴，眼泪肆无忌惮地淌了下来，他哽咽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还是没有找到，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距离小少爷失踪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几乎没有生还可能。”手下慌忙地跑过来汇报。

“不可能！”季似锦彻底崩溃了，积压了许多天的情绪彻底崩溃，“他不能死！”

“四爷，您节哀。”

“我节个屁！他不能死！”季似锦用力将监控摔下沙滩上，他圆目怒瞪，眼眶通红，伤痛是与日俱增的，心痛也一样。几乎没有生还可能，季似锦不信，但他无法确定应尽欢没有死，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是否真的失去的恐慌感，侵蚀了他的心脏，大脑，神经，理智。季似锦真真切切地感e受到了，什么是爱。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宁愿拿枪对准自己，也不要指向应尽欢。他什么都不要了，不要前途，不要地位，不要名，不要利，他只要应尽欢活着。只有在真真切切感受到快要失去的时候，才幡然醒悟，季似锦终于明白，他到底有多爱应尽欢。

刻在了骨髓里，可以交出生命，与他一命换一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继续搜。”季春和没有去扶跪在一旁的季似锦，他的声音沉着冷静，语气坚定地下着命令。

祝昀带领着应家所有骨干也在海上搜救，方慈受不了打击，晕倒了两次，最终还是被送进了由季惊鹊陪着修养。

沙滩上，只有季春和一人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老四，你这是怎么了。”季春和语气平静地问，季似锦这样稳重薄情得人此时也崩溃到了如此失态的地步，他不能再冲动了，作为领导，他必须冷静。

“我好像，爱上他了。”季似锦跪在沙滩上，过了许久，细腻的沙粒磨的膝盖疼痛不堪，季似锦没有力气站起来，他低着头耷拉着肩膀，反手撑在沙滩上，他不敢抬头看向海面，仿佛能看到应尽欢走向大海时决绝又悲痛的背影。他真的怕了。

“你不是早就爱上他了吗。”季春和淡淡地开口，像是再讲一件平常但不能再平常的事情。

季似锦惊讶地抬起头，诧异地看向季春和，“你都知道？”

“你以为我是瞎子？你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季似锦，你是我弟弟，是我带大的，你真觉得自己伪装的很好，你不承认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我们就都看不出来？懦夫。”

季春和顿了顿，“欢欢这孩子，吃了苦了，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也得给大哥留个后吧？”

“欢欢以前被应以理欺负，差点丧了命。好不容易逃回国，又被你利用，差点也丧了命。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些了，应以理走了，你还要怎样欺负他。都怪我，怪我这个做父亲的知道的太晚了，我竟然不知道他有这么严重的重度抑郁症！我早该想到的，销愁就有重度抑郁症，也是自杀的。”海风吹过，季春和的眼角湿润了，仿佛一下子被风吹老了，他英俊的脸上尽显疲态，眼角甚至有了皱纹。

“怪我，是我懦弱，不敢承认。”季似锦崩溃了，他跪在季春和的身边掩面流泪，他不敢面对，但也知道，逃避已经不是办法了。

“柯灵隽才多大？他都敢承认，你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我们季家，世代为官，我怎么可以任性。我和他这是luan lun. 总会被人抓住把柄的。”季似锦哭着道。

“把柄？”季春和不屑地冷哼一声，“季家只做过一件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就是当初保下小叔。同性又怎么样？你是我弟弟，欢欢是我儿子，我季春和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什么我没见过，难道还没有能力保护你们两个吗？”

“你从小就霸道又薄情，你姐说你心狠，人更狠，我不信，可现在我信了。你记着，如果家族责任，阻拦了你的爱情，那这就不是光荣，而是悲剧，是耻辱。家族责任是要你们继承的，不是磨灭你们人之常情的欲望，更不是你们互相残杀针锋相对的借口。季似锦，你太让我失望了，欢欢如果真的去了，他的死，你有一部分责任，我也有一部分责任，我们都要负责。”

“我知道了。”季似锦抽噎两声，勉强撑起身体站了起来，他拿过潜水服走向了大海，“他不会有事的。”他的背影决绝又悲痛，就在这一瞬间，季春和仿佛看到了监控录像中只身一人走向大海的应尽欢。

三天三夜，季春和仍然站在沙滩上，只要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轻易放弃。

或许是上天怜悯，最终在海上的一座小岛的住宅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应尽欢。善良的渔夫意外救了沉在海中不久的人并带回了家中，听闻附近搜救队在找寻一名跳海自杀的人，便匆匆地汇报了上来。

季似锦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在见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应尽欢时便再也克制不住情绪。

汹涌的爱意冲走了所有的杂念，真好，应尽欢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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