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无良的委托人(1 / 2)
“上了年纪”这种形容词用起来总是尴尬,讲起来也是粘牙,究竟多少岁才算得上是“上了年纪”,大概是因人而异。我与旁人对于大佬的评价常常不能够统一,因而回了家之后我总能看到这家伙洋洋自得地冲我叉腰:“怎么样,我就说我还没老吧!”
我:“哟哟哟,你厉害,你有本事来和我单挑?”
每次一提到“单挑”,他就会默默地站在原地,摸摸后脑勺东看西看好像没听见我讲话似的,生硬地略过我的抬杠。为什么呢?我想大概是因为他以六十七岁高龄,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讲这种与年轻人造人行动有关的杠|精用语。
但是他爱上了怼我的感觉,常用梗是“你个老|不·死的老|妖|怪”。
虽说他往年也以怼我为乐,但是自从他审视了自己的年龄,重拾自己的偶像包袱变得假正经了之后,就只剩下一个“老|妖|怪”可怼,我不知道该不该快乐,反正我笑得很大声。
别想了,眼泪是不可能流的,起码在他寿终正寝之前,是不可能流的,撒娇又不会,每天只能和他怼来怼去这样子,才能维持得了夫妻和谐。
最近的火之国|外|交|部公务员很上道,讲话又好听,总是在和别国谈|判期间过来我们家拿高清的手机录点小视频,回头就发在外|交|部对外展示国家实力的视频集合里。我猜他们是觉得大佬这个驻颜术特别能唬人,让其他国家都在想快七十了的六代目依然腿脚利索头脑清晰还能和他老婆讲相声,那岂不是当代三忍也依旧是行走的武|器|库?
但是大佬其实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精神,人老了好像都会变得嗜睡,他睡觉的时长在逐年增加。
多年前体力尚可时的举高高早就没了,后来抱抱也没了,五年前仅存的牵手福利也没了。我知道他在介怀什么,他的一双枯瘦如树皮一样的手,皮肤爬上了深色的斑,松弛且扎手。而我却停留在了二十来岁的模糊的时间段里,任凭年月掠去却依旧像是青春期叛逆的小孩。
所以他时常会皱着眉头担忧地说:“你这个老妖|怪。”我始终认为他没有将这句话说完,或许有不甘的期许,或许有赌气的抱怨,但他不肯说。
于是我依旧活力四射地叛逆着,这几天琢磨着如何在后院种了三十多年的梧桐树上盖个树屋。
我在后院拿电锯锯着木板,大佬在旁边喝着茶扯着嗓子嚎:“吵死啦——”
我钉钉子,大佬揣着手:“哼,不怕砸到手吗?”
我刷油漆,大佬捏着鼻子:“好臭!”
我站起身来:“诶你说,这板要钉多厚才能保证我在上边非|礼你的时候不会塌下来?”
大佬面如土色:“根、根据火之国老年人赡养法你这得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我捋起袖子拽住他领口拉近:“哟,你告我呀,有本事你去喊鸣人来抓我呀。老爷子,我看你这么好看不介意我嘬一口呗?”
大佬惊到仿佛图层没上色:“我介意!你离我远点!”
我反手丢下他收拾工具继续干活,突然不是很想讲话。
大佬:“……我不是那个意思。”
大佬:“喂。”
大佬:“……”
大佬:“你看我一眼?”
大佬:“你这孩子你不孝顺啊,不要爸爸了?”
大佬:“……喂,你还真生气啊?”
大佬:“我错了。”
大佬一拍桌子声音高八度:“我跟你说我错了!你听见没!”
我停下敲钉子的手,就势坐在地上,抹了把太阳晒出来的汗,没有回头去看他。我太不会安慰人了,漂亮话或者是鸡汤,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所以我也不愿意讲给别人,更不愿意用这种公式化的语句去和爱的人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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