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2 / 2)
赵宽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引着楚江淮和魏苓上自己的车。楚江淮本来迷迷糊糊,猛地看见赵宽拉开的是辆保时捷卡宴的门,不由得惊讶地又打量了赵宽一眼。
卡宴并非很高端少见的车,在冰都也属于满地跑的车类。只是这样的车和赵宽逼仄平庸的生活环境比起来,实在有些不太相配。赵宽的房子堪堪不过几十平,装修和家具也并非十分考究,负担起这样一辆车属实勉强。
“挺好的车啊。”
楚江淮照例绕到后座,瞥了一眼前风挡后视镜上挂着的似乎是诸天符一类的东西,皱了皱眉,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赵宽倒是没有多心,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应着:“啊,这不是我的车,是家父的,他平常不开,就让我开着上下班。”
“那个符呢?也是令尊的?”
“符?”赵宽迷惑地从镜子里看楚江淮手指的方向,见说的是那个黑绳子吊着的小牌子,哦了一声:“是,家父说能辟邪,一直在这儿挂着,具体是什么我也没问。”
赵宽说完,又盯着那个晃晃悠悠的符看了几眼,不放心似的扭了扭脖子:“大师,没什么问题吧?”
“啊,没有。”楚江淮被赵宽的小心翼翼弄得哑然失笑。在车里挂诸天符的少见,毕竟这种符纸很难求到,但也不能说是没有,毕竟符这方面的事情还是不懂的人居多,随便挂挂也有可能:“令尊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那岂止是感兴趣,都能算半个行家了。”赵宽明显地松了口气,说话也变得顺溜不少:“家父最喜欢研究术法堪舆方面的东西,我妻子不信这些,因为这个也不太愿意去我父母家。这次出事本来想让家父解决一下,只是最近他身体有些不好,不然我家里这些小事儿也不需要劳动您来处理了......”
说着说着,赵宽的声音又染上了一层胆战心惊的愧疚。楚江淮被他的毕恭毕敬搞得哭笑不得,想安抚一下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得让魏苓在一旁开口。
“没关系,我们也是拿钱办事,职责所在,您不必太放在心上。”魏苓叹了口气,拿出笔记了些什么:“您家里从前出现过异常吗?听您讲,似乎令尊从前处理过一些状况。”
魏苓问的问题并不咄咄逼人,赵宽却是张了半天的嘴也没说一个字。楚江淮透过后视镜探究地看着赵宽的眼睛,不出意料地看见赵宽的眼神慌乱地闪烁。
显然是有事瞒着,魏苓了然地记了几笔。这个男人根本藏不住什么,属于一撒谎脸上就一层冷汗的那种人,此时要是逼问下去,说不定他会受不住吐露些东西。但是魏苓显然不习惯逼问的做派,就在楚江淮忍不住要开口再问的时候,他微笑着收起了笔,截断了楚江淮的呼之欲出的话头。
“如果方便的话,赵先生,我们想和令尊交流一下。”
楚江淮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魏苓确实是挺有用的。
赵宽一言不发地开着车,手指发抖,脸色苍白。魏苓低头刷着手机,除了嘴角挂着的一点得逞的笑意,整个人好像个又冷又硬的冰块儿。楚江淮目瞪口呆,不明白怎么这么轻易地就换路到人家父母处去了,一时间也忘记了犯恶心,眯起眼睛盯着那个符看。
若是依赵宽所言,他的父亲是个极通晓堪舆之事的人,挂个诸天符在车里就并不是偶然为之。
诸天符和寻常符纸一样,是护身符的一种,不过作用却有些特殊,常用来镇压小鬼和驱散阴邪。如若是挂在车里为了出入平安,只挂个简单的护符就罢了,这种驱鬼的东西挂在车里,属实大材小用。
楚江淮又寻思半晌,觉得若是真如赵宽所言,他的父亲精通堪舆之事,知道偷龙转凤这等阴邪之术便也不是不可能,王盈盈的事情和他多少会有点干系。
本来还没有调查下去的借口,谁料想魏苓一开口就解决了问题。楚江淮好整以暇,干脆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赵宽父母的公寓坐落在冰都的东南方,省政府的右侧,是个极其高端的小区,前身是亚麻厂。
楚江淮一下车,就被眼前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的花园震慑了一番。魏苓倒是经常出入这些区域,但楚江淮的活动范围一般限于各大商场和冰都仅有的几条酒吧街,不常踏足省政府周边。虽然早听说住在这个小区的人非富即贵,停车场就和豪车车展一样,楚江淮也没抽空来长长见识。眼下忽然被这个街区的奢华唬了一下,一时间有些震惊,也理解了赵宽说的“家父的车不开就让我开”是什么概念。
说是豪华街区,其实也不过是高层密布的公寓。楚江淮蹙起眉看着整个小区的分布,假山假水倒是丰富,只是构造乱七八糟,也没什么分布的规律和依据。
楚江淮细细观察了一下,也没发现什么特别明显的风水学上的布置,只当设计师在国外进修太久,回国突然接了设计中式园林的任务,没怎么反应过来。
赵宽父母住的楼是5号楼,这个小区里唯一一栋的楼王。赵宽在前面领着,被魏苓旁敲侧击地引导着讷讷地介绍了几句。
他的父母住的楼层是二十一,视野最好,当初买下是竞拍的方式,花费300万左右。这在冰都并非小数目,但是当魏苓问起他的父母是什么职业的时候,赵宽的回答总是模棱两可。只说是做外贸的,不肯多吐露些什么。
这种人就是段位低,掩掩藏藏才是有问题,身经百战的人早就满口瞎话还让你觉不出破绽了。楚江淮不知道哪儿来的优越感,只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实在是比别人强太多,不由得咧嘴笑了一下,然后被魏苓猛地扯了一下辫子以示警告。
“严肃。”
魏苓对楚江淮做了个口型,提醒他别又迷失在自己的意淫里。他知道楚江淮面上是一副大少爷的精明样儿,但实际上并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对于人际交往方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除了店里的那几位,能真正让楚江淮说几句正经话的人并不多。所以出门探访这种事情都是自己来做,做的多了也就明白那些有些权势,却又不是顶端的人有多么眼高于顶。没有公事公办的态度,他们能把人贬到地心去。
虽说论赵宽的性格,他的父亲大抵也不是什么精明强干的人物,但用严肃态度给予人心理压力也是一种策略。
楚江淮心领神会,也明白问话自有魏苓,自己没什么事情可做,只能板着脸努力营造严肃的气氛。可惜他放荡不羁的一撮头发太过显眼,装出来的气势始终都不像气势。
魏苓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倒也没再说什么。楚江淮身上是有一种自然的威严的,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何时养成。他就是吊儿郎当地坐在那里,懒懒散散地抬起眼睛,就会给你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当然,这得在他没什么诡异表情的状态下,平日里的楚江淮不是笑到面部癫痫就是贱兮兮......魏苓只能猜测那种威严是来自于他异于常人的血脉。
车子没有进停车场,楚江淮也没欣赏到所谓的豪车车展。一行人没作停顿,径直乘电梯上楼。赵宽父母的公寓在右手边,门口的鞋架子上摆着很整齐的拖鞋,莫名其妙有种迎客的意味。
楚江淮被这一丝微妙的感觉弄得略微有些迷茫。按照赵宽的描述,他的父母平日里并不喜欢在家接待客人,这一架子明显有使用痕迹的拖鞋倒是让人下意识觉得这个家总有人来往。魏苓和他对视一眼,显然也有些疑惑,当下却也没说什么,换好拖鞋等着赵宽开门。
赵宽从兜里摸了摸钥匙,就着门口的灯光从一大串钥匙里面辨认应该用哪一个。
不过十几秒的档口,那门却开了,门里面走出一个男人,看着不过五十岁上下,精神很好,脸色是一种很养尊处优的白皙。他看着赵宽,短暂地愣了几秒,忽然很开心似的拥抱了他一下,说着“我儿子回来啦”一类的话。赵宽有些窘迫地应声,讷讷地点头。
楚江淮没有开口,因为那个男人已经抬眼看了过来。
他眼角的皱纹并不是很深,依稀可以从眉眼之间看出年轻时的风度翩翩。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闪过很精明的神采。楚江淮曾在很多人眼中看到过那种笑意,带着颇有些不屑的情绪,浮于表面而不达眼底。
“我今早就知道有贵客会来。二位请进。”
赵宽的父亲微笑着打开了门,门里赵宽的母亲低眉垂眼,静静地立着,一瞥之间就能看出她娴静的美,不像个家庭主妇,倒像个没什么生趣的木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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