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全文完】（2 / 2）

我低头过去。

“近一些。”我往前两步。

“抬起头。”

平宫突然用手捏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扬起来，我胃里一阵痉挛。

“饺子，你做的？”

“是。”

“很好吃。”他看着我，突然笑了，“做得好。人，也好。”我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平宫把下巴一扬，看着那边的日本兵说，“你，今晚留下，陪他们。这是奖赏。”

我的身体一阵颤粟，薛二爷突然笑着对我说：“鲅鱼确实不太新鲜，我有点不舒服。”

一瞬间我忘了呼吸，师哥叫我等的就是这句话！难道薛二爷是…………我来不及想了，消息到手，我要想法出去，绝不能留在这里。

薛二爷对平宫耳语两句，平宫点点头，她便起身离席，几个日本兵眼看就要把我带走。我脑子里转不过对策，一片慌乱，薛二爷挑着眉毛勾着嘴角，转身而去，日本兵的手已经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已经想到了死。

突然两声枪响，蓝瓢和平宫应声而倒，薛二爷手里握着枪，面色如冷霜。

大厅顿时乱作一团，所有人都直扑薛二爷。

那晚我趁乱逃了出来，果然遇见了接应的人，我把薛二爷的答话一字不落地转告。

那晚我跌跌撞撞回到鲜海楼，在门口呕出一大口血，松子和高宝儿慌了神，赶紧把我搀进去。我让他们不要请大夫，“街上乱…………”

那晚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隔了两条街的宪兵司令部枪声大作。我下床翻箱倒柜，给三个小伙计开了工钱，把剩下的钱以及金贵儿和戚头儿的骨灰盒交给了松子和高宝儿，“去乡下找汤掌柜和余师父，再也别回来。”

那晚众人走后，我一个人给鲜海楼撂下门板，八十多年的老字号，还是毁在了我这个女掌柜手上。

那晚听说谁的队伍，端了城里的宪兵司令部，全歼了鬼子和汉奸。我在一片炮火里一脚轻一脚重地或走或跑，从夜里走到白天，眼里的泪就没有断过。后来我把鞋底走掉了，砾石硌着我的脚，我却觉不出来疼。硝烟尘沙几次迷了我的眼，也止不住眼泪，哭到最后，眼前一片血红，脸上温热，我伸手一抹，原来眼里流血了。

***

多年以后，已经是高级军官的师哥辗转找到我，那时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薛二爷，是我们潜伏在敌人里的同志。”

我点点头，“我知道。”那晚在司令部我就知道了。她以前说“家国天下，我一刻也不敢忘”，还说“报国，也不是只有当兵”。可笑我愚钝如此，恨了她那么久。

“那晚怎么也没料到平宫会突然让你留下，薛二爷暴露了自己，掩护你把情报传出来，我们才顺利拿下宪兵司令部。”

我还是点点头，暴露自己杀掉平宫就够了，还杀了蓝瓢，想来是为戚头儿报仇吧。至于我说的那句话，薛二爷答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情报，到今天，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我们在牢房里找到薛二爷时，她已经自尽了。能看出来，她受了重刑。”

我点点头，师哥把一样东西放到我膝头上，是那把算盘。我抬起手摸，经年经月，更光洁温润了。

“薛二爷用血在身边写了一行字。”

我把头转过来，空洞的眼睛望向师哥。

“来世白首谢丞清。”

我的眼睛久违地有了酸痛滞胀的感觉，却再也没有泪。

我闭上眼，轻轻一拨算盘，“嗒”的一声，我眼前看见了二十岁的薛二爷，长身而立，勾着嘴角冲我笑，一笑起来，就是久经世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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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清和二爷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尽管故事的结局不算HE，但乱世之中，真正爱过已是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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