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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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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华南一役齐叛已有数年未领兵,先帝察其杀戮过重,因而想方设法消减其戾气。

银光铁甲重如千钧,密密麻麻的大齐将士操戈以待,随锣鼓震响,而马走疾风。大齐二十五万的将领自列队而出,马蹄声轰鸣在天地间,数万白鸽抛向天际,在天幕映下一片血色。

万里连营的烽火燃起,十里城郭狼烟冲天。

齐二探头,回首一眼,就看见高冠垂缨的深衣国师朝其而来,鼻尖微微耸动。

齐叛低首,眼梢蕴了笑意,遥遥看着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国师。”

“二殿下。”

楚淹看他像极了一个人,只是年纪却对不上,犹犹豫豫着多看了几眼。

齐叛驾马于其前,而感觉身后一道目光灼目,也不停步:“国师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臣不敢。”楚淹道。

“无妨,”他笑,“说来梁国叛也是住了几年,论熟悉程度,兄长和三郎定是不如叛。此次交战,也难怪齐帝唯独选了叛来迎战。”

“梁人虽说是被称为鱼虾野民,但事实上与大齐差不多,只是此国地处东面四境环海,而以鱼盐商贸为主业,因而其民重贸易自由与公平,而对农耕铸铁漠不关心,在齐国看来,就如同逆天之大不韪。毕竟像齐这样地处列国中心而又国强势大的国家眼里也只能看到工农了。”

“神灵眷顾梁国啊,十年前大梁也只是边境一小国。”

“我刚来梁国那会,正值两军开火,”他忽停下,望向楚淹:“想来这些国师大人都打探清楚了吧。”

国师垂眸,却也不否认:“是,殿下。”

齐叛点头,叹息道:“这些也只是市井上知道的,其实并不仅仅如此,若你来问,我亲自告诉你也无妨。”

楚淹想到他前几次的拜访,略带郁闷,但也是倾耳以闻。

他开口,一脸真诚:“之前的事你也知道了,后我为齐帝送往梁国为质,虽说是质子,但老梁王待我如同亲子,不料半年之后,老梁王逝世,其长子新帝登基,我就在新帝统治下在梁国两年之久。第三年,梁妃失踪,我因而趁乱逃出梁宫,于各国流浪颠簸四年,途中为人阻扰不得入齐,后因缘巧合之下才得以重回齐国。”

国师叹气道:“辛苦殿下了。”

“可是殿下,为何要与臣讲这些话?”

齐叛笑:“因为叛欲与国师为友。”

猝不及防的军师兼国师等这么个答案等了十九年,此时此刻听到,惊得马蹄一乱,重心失控,被右侧伸出的手扶稳,重新取得了战马的控制权。

他道谢,一抬眼便望进齐叛的侧脸,近乎透明的瞳孔如淡蔼间的碎冰,如昆山玉碎,空空明明,分明笑着却裹了一层阴郁,冰棱不化春风,更掺煞气三分。

他指尖松动,不自觉往后,齐叛却霎时松了手,挑目望他:“国师大人,可能看透一个人的命格?”

楚淹点头,他问:“殿下可要臣下一算?”

齐叛微笑,扬鞭之下眸色带了不分明的色泽:“不必了。”

七年前的事,早已被埋葬进灰飞的尘埃里。

齐帝三十年,梁成叛出,各诸侯国纷纷效仿,天下成分割之势,百乱迭生。

瞳孔是无限放大的,瞳仁离晶状体的眼球的距离只有短短几寸。

齐叛却蜷曲下来,攥着指骨血泪融在掌腹中,湿润着恹恹无望的光。底下的人在取笑嘲弄他,唇角讥诮的是弧度,他被落在身后,茫茫然地空洞着不知所措。

年幼莽撞的少年垂下头,眼底的光一丝丝黯淡下来。他跟着来人往前,嶙峋皮骨,而声音带了一腔怒意:“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回应的唯有空荡荡车马溅下的青霜与欹斜枝头散散勾着的梧桐叶。

梧桐无言,沉默的羔羊跟着应侍踏入梁国宫门。

天下野战不休,各地纷纷起义,战鼓擂来,烽火燃了一路,烧得草木皆兵,熏红了梁君双目。

一室阒寂,镶金琉璃瓦的流苏叮当作响,宫室堂皇,衣鹤浔七彩缫丝的舞衣和孔雀翎带飘荡在大梁夜空,亮若星子,刺痛君王的眼。

水目横舟,何时渡我。

落下一声苦笑,季惊水伸手揽过衣鹤浔,指尖触及软若无骨的肌肤,挑向衣鹤浔低颔的眉目,他的大袖倏忽掀过书案,一大卷的诗篇书稿洋洋洒洒飘向半空,扎入门栏间齐叛的瞳孔。

一片猩红。

君王自上一跃而下,骤忽拔剑,寒光银刃直指质子咽喉,美人冷目,质子仓惶。

于喉间三寸骤顿。

季惊水冷眼收鞘,不平不淡望向齐叛,年幼的羔羊惊了眼,立于原处目眦尽裂地看着直抵喉心的刀刃。

冷汗岑岑,沾湿怀中衣襟。

暴君移目,平淡地落下一声,“齐王世子。”

如震散巢鸟的野鼓,惊醒了齐叛尚顿在原处的躯壳。

他呐呐地应了一声,匆匆告退。

映入衣鹤浔冰凉的眼,恍如一场腥风血雨。

兵戈相斗,破国之相,梁王朝堂之上,一众老臣疾呼此女害国,联众上书要求君主罢黜贵妃,以清君侧,正国邦。

被季惊水一把推翻,当堂砍了魏翎山党羽的一脉重臣。

对内改革的反对党派,于外谄媚的嘴脸。

数日朝臣连表上奏,亦有人直言贵妃为妖邪所化,玷污龙脉,并言请贵妃登堂由仙家鉴别妖邪与否。与此同时,千军万马驻扎于野陵,千万将士披麾策马,逼君王低头。

荒唐的策反。

梁帝冷笑着,牍书摔向一众朝臣,衣鹤浔立于王侧,而目不斜视。

小公子季骄扯着贵妃衣袖,望向一张张熟悉却陌生的脸孔,茫然道:“母妃,骄儿愚钝,父皇的大臣为什么要骂母妃,他们之前不是说母妃是世间珍宝,是王藏明珠?”

衣鹤浔轻轻捂了季骄眼睛,于他额上落下一个轻吻,“因为人心。”

她抬眸,淬毒的瞳孔划过天际,直抵一众森罗殿宇,清诞了无痕。

巫师青面獠牙的面具舞袍在风里铿锵,鼓声颠倒着姽婳的声调,盘绕在她周遭,凤凰赤金的翎羽自其眉目底下划过,身形分毫未变。她半垂着臂,望向巫师,鼻尖耸动的一霎间,一粒细渺蚁虫钻入巫师袖口,密密麻麻粘上肌肤。

那一刹,巫师的矛指向它,银粉与斑斓色系混杂着,巫师骤忽从怀中拔出一把短刀,刀刃自掌心划过,沾血之处现金光,破了她万年不动的冷色。

衣鹤浔面如结霜,躲避着乱起的刀剑,银粉却沾身。原形骤现,冷肤白羽的贵妃愣了神,黑发化银丝垂落,犄角浮现,眉心浮起一颗鲜红朱砂,如同浸了透亮血色,而原本空荡的下摆九条绒尾乱舞在半空,横扫之处九天红絮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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