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1 / 2)
正午时分,松赞林寺外阳光灿烂。山巅稀薄的云雾,此刻全都浸润在蓝天里,天空是一片澄净的碧蓝色。
郁南歌正挎着相机一步步走上寺前的台阶。
台阶不算宽,两旁又都是土色的墙面。郁南歌极目所见皆尽土黄,只觉寂寥无趣,便皱着眉低着头默数台阶的步数:
1,2,3,4……
一对情侣打闹着从她身边经过,男生宠溺的帮女生整理被风拂乱的头发,女生被男友拥在怀里,笑靥如花。郁南歌表情淡漠的举起相机,记录下这亲昵的一刻,然后继续向上慢慢挪着步子。
24,25,26……36,37……
她穿过一群吵吵嚷嚷的旅行团,大妈为摆pose拍照而高举的丝巾被风招呼到郁南歌脸上,她不禁蹙眉。
77,78,79……
一位身着红袍的僧人从上面走下来,手臂挥动间带出僧袍上一股淡淡的檀香。
郁南歌闭上眼,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这淡雅的香气有种消解烦忧的魔力,她皱起的眉头稍稍松了一些。檀香的味道渐渐飘远,空气中还余下一些泥土的气息。
100,101……
高处的台阶边坐了一个男人,架着画板,正专心作画。郁南歌举起相机,拍了一张作画的人。
106,107,
走过作画的男人身边,那人好似一尊雕像般静默,不受周围嘈杂的环境所扰。似乎有种安静而强大的磁场,吸引郁南歌又拍了一张他的侧影。那男人戴着鸭舌帽,整张脸都覆盖在帽檐的阴影下,有些看不真切。
108,109……
被郁南歌甩在后面的那群喧闹的旅行团又涌了上来,她急于避开这种吵嚷,于是加快了攀登的步伐。
124,125,126……
在高海拔地区爬楼梯是一件很耗体力的事,郁南歌有些急促的喘着气,但脚步却也不停歇。
145,146,147。
台阶走到尽头。
一只橘色短毛的土狗趴在墙角晒太阳,见郁南歌走过来,便凑上前去,嗅嗅她的脚尖。她把挎着的相机塞回包里,翻找出一根火腿肠,然后撕开包装蹲下给小狗喂食。
狗子狼吞虎咽的吃完一根肠,开始兴奋的蹭郁南歌的裤腿。她倒是不介意被蹭了一裤腿的狗毛,继续在包里翻找食物。包里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大堆,母亲留下的风铃、相机和一两个常用镜头、两个月前医院的诊断报告……能吃的只剩一袋巧克力了,听说狗是不能吃巧克力的,于是只能安抚的摸着小狗额前的毛发。狗子被抚摸舒服了,又趴下去眯着眼睛晒太阳。
郁南歌被小狗懒洋洋的状态传染,也觉得浑身疲乏,寻了一张长椅坐下,思绪渐渐开始放空。母亲生前,可也曾坐过这张长椅?
她从挎包里摸出母亲留下的那只风铃,静静的看着。依稀记得小时候,母亲偶尔会对着那个风铃露出少女般的温柔笑容。母亲说,中甸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那里纯净得犹如世外桃源,詹姆斯·希尔顿《消失的地平线》里描绘的那片人间乐土,就是对中甸最贴切的诠释。母亲在那里遇到过最好的人,发生过最浪漫的故事。年少无知的郁南歌,曾一度以为,那个故事中最好的少年郎,就是自己的父亲。她想来看一看这片让母亲拥有最美好回忆的土地,走一走母亲当年走过的路,寻找关于这个刻着母亲名字的风铃的故事。
可寺内的建筑让她有些失望,清一水的白墙金顶,却没有半个风铃的影子。
一阵微风起,将远处佛炉的袅袅香烟送到郁南歌身边,她闻着这股令人沉静的味道,思绪渐渐抽离,安稳的在长椅上闭眼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里似乎看到一对俊美的青年男女,正拿着小刀,往风铃上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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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0多公里外的玛布日山,稀薄的云层遮不住身后大片湛蓝的天空。耀眼阳光下的布达拉宫,巍峨雄伟。布达拉宫广场的角落里,一个头发微卷,留着一脸络腮胡的高大男人,正歪叼着烟,扛着一台摄影机,镜头对准了一个正在和流浪狗玩耍的小喇嘛。
钟煜一手扛着摄影机,一手将嘴里的烟取下来抖了抖烟灰,又把烟塞回嘴里。阳光有些过于强烈,他微眯着眼看着屏幕。
画面里,小喇嘛和流浪狗嬉闹着走远。一个藏族小伙子从远处走近,皮肤黝黑里透着高原红,双手虔诚的捧着一抔泥土,走到摄影机前停下。
“钟哥,你看这样的土行吗?”
钟煜调整摄影机的角度,透过镜头放大看了看他手里捧的土。也不抬头,仍是盯着还在录像中的摄影机屏幕,开口道:“行,我背包里有个玻璃瓶,你拿出来把土装进去,再寄去京市。”
小伙子双手捧土,看了看钟煜脚下的背包,又看了看自己无法腾挪的双手,有些手足无措,只得求助的看向钟煜。
钟煜只是通过镜头捕捉着小伙子的神色,并没有要关掉摄影机,帮忙拿瓶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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