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别来无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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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文面沉如水,但仔细去看的话,多少能分辨出来他的眼里仿佛早已卷起了骇浪。
——那两颗糖,是他回祁家时,从祁声房间里偷偷拿出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鬼迷心窍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短暂地尝过那两颗糖的甜腻之后,会把那两张普通的糖纸顺手塞进书本里,甚至偶尔翻书看到时,自己的目光都会多停留几秒时间。
他可能是太过自信,笃定这两张糖纸不会被人发现,笃定这样的糖果在市面上太多太普通,根本不足为题,即便是放在祁声面前,也不一定能联想到是他拿的。
他一直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安稳的生活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的错漏在无意间对自己的爱人暴露,像是突然曝晒在烈日下脏污的旧布,上面的褶皱和灰尘映在日光里,显得不堪又无耻。
“沈哥,”祁声攥紧了手里的那两张糖纸,声音依旧带着困惑,“你……怎么了?”
沈知文僵硬的神色恢复得很迅速,抬起眼看向祁声的时候,他已经将表情收敛得很好。他顿了顿,回答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异常:“糖纸而已,顺手夹的,怎么了?”
祁声的目光紧紧地锁在沈知文的脸上,似乎是想探求一点蛛丝马迹:“顺手?”
“嗯,室友之前吃不完给我的,我还说我不怎么吃糖的,”沈知文点了点头,握住祁声的手捏了捏,“你想吃的话,我就去问他们在哪儿买的,改天给你带过来,嗯?”
祁声明显神思不属,眼神微微动荡着,却依旧紧盯着沈知文看似平静的双眼,像是要竭力从那双他突然看不清情绪的眼睛里找寻到什么,最后却还是一无所获,“没……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好像以前也买过,就在……我家附近。”
“是吗,”沈知文突然笑了一声,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他抬起手,指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祁声微微发白的唇,“甜不甜?”
“你……”
毫无疑问,沈知文此时此刻的目光是非常深情而动人的,犹如平静无浪的深海,覆盖着温柔的月光,连祁声都在一瞬间里恍惚了神智,眼神微微一怔。
可沈知文从下巴一点一点吻上他的唇时,他只觉得那一片月光是冰凉的。
他想推开沈知文,却被沈知文死死地扣住了腰身,不让他挣脱。祁声被吻得浑身发软,只能被迫靠在沈知文的身上,在亲吻间隙低低地喘息着,手里的糖纸也不知何时掉落了,轻飘飘地,余光只能察觉到它们落在了地上。
一个裹缠着乱线的疑虑始终堵在他的心口,却让沈知文突如其来的亲吻微微推开了些,扰得他神思混乱,几乎不能思考,甚至产生了想要逃离的想法。
“祁声,”沈知文松开他,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祁声的侧脸,“你不专心。”
“你……”祁声双手攥紧了沈知文的衣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际出了一点汗,却变得不敢去看沈知文的双眼,“你别这样,我舍友他们说不定一会儿要回来……”
“他们回来的话更好,”沈知文扣住祁声腰身的力道更紧了一些,眼底闪过一丝祁声根本没有见过的狠绝和戾气,“他们都会知道你是我的,谁都不会把你抢走。”
抬起头的祁声被吓得微微一愣,急促地喘息着:“你说什么……”
“让我抱一会儿,”沈知文像是根本不想听他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他将祁声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窝处,声音低低的,像是紧绷的钢线勒住了祁声的敏感的神经,“我怕……”
——“我怕在很久以后的日子里,便再也抱不到你了。”
祁声眼底微震,想抬起脸:“什……”
——“哎也不知道声儿去买药没有,估计又是直接躺床上什么都不管了,等会儿还要拉着他去吃饭,他那个胃……”
宿舍门口渐近的声音沿着门缝透进了屋里,眼神失焦的祁声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一直到门外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住,门把的转动声突然响动时,他才猛然间察觉到什么,话还没问出口,他便猛地推开了沈知文。
——但还是晚了。
郑涛和韩书宇进门时,正好看见祁声衣衫凌乱、唇角微红地靠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腿上,差点儿绊了一跤。在他们严重愣神的时候,沈知文反而很平静地站起身来,朝他们微微点了点头。
“……”郑涛张着嘴巴瞅了一眼靠在桌旁浑身僵硬的祁声,又瞅了一眼有过几面之缘的沈知文,差点儿吓得启动不了语言系统:“你们……我操……你俩我去……”
韩书宇看上去挺冷静,但嘴角明显**了一下:“……怎么回事儿你小子。”
这句话是冲着沈知文说的,语气里带了点儿火气。祁声微怔,下意识地护在了沈知文面前,勉强朝他们笑了一下,面色却很不好:“……他只是过来找我有点事,你们别多想。”
但这样的理由实在牵强,郑涛和韩书宇明显不信。郑涛不善的目光越过祁声,直直望向沈知文,直截了当道:“我就说上次怎么在我们教室里碰见你,你别是跟着我们小声去的吧,你跟踪狂?还是想对他干什么啊?还有一次,就祁声他弟过来那次,你也跟着小声,你他妈别是纠缠上我们家小声了吧?”
“不是,”沈知文声线很平稳,但不知道是郑涛说的话里面刺激到了他哪根神经,他的语气里蕴藏了一点平时不会展露的森寒利刺,眼睛微眯,“我和祁声……”
“得了,有完没完,”祁声突然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像是自暴自弃甩了一下手,朝着沈知文的方向顿了顿,才哑着声音说:“……沈哥,你先回去吧。”
沈知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不走上前抱住祁声:“好,我到了机场给你发消息。”
“沈哥。”
祁声叫了他一声,沈知文有些意外,没注意郑涛和韩书宇还在旁边,“嗯,怎么了?”
“你真的是回禹城吗?”
沈知文脸色猛地一僵。
郑涛和韩书宇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互相看了两眼,想要说话:“那什么,你们……”
“是,”沈知文攥紧了拳,沉稳地点了点头,“我今晚到了,会给你打电话的。”
“不用了,”脑子发乱的祁声突然打断了沈知文的话,垂下眼睫,不去看对方错愕的表情。“你到了就好,不用通知我。”
沈知文原本很平静的脸色在陡然间变得很难看。他似乎是咬着牙,眼里缥缈着令人胆寒又生怯的暗光,像是在冰凉的空气中联结成线,想要纠缠住祁声的四肢百骸,不让他躲避。
他看不清楚祁声到底是因为朋友在场,才想要极力与他撇清关系,还是从他身上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想要与他保持冷静的距离。
但不论是哪一种,对沈知文来说,都像是坠入冰窟,毫无回旋余地。
祁声离他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几分钟之前他们还一齐陷入进一个令人迷乱的亲吻里。他们拥抱过,缱绻过,却在短短的几秒中,两个人仿佛被扯进了一个扭曲的空间里,眼前的人倏地便卷进了迷惘的时空,让他找寻不到了。
“……好,”沈知文拿过桌上的书本,依旧笑了笑,答应了他:
“——那你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一直到沈知文离开祁声的宿舍很久、耳边断断续续传来郑涛说他发烧了的声音时,祁声才迷迷糊糊地察觉到,他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
但他已经太过疲惫,不想再浪费精力继续想下去。可当他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往下面看时,才恍恍惚惚地察觉到,原本应该掉落在地上的糖纸,好像已经不见了。
他以为是郑涛还是韩书宇随手扔了,虚弱地半靠在床边,努力提高声音叫住了正在给他接热水的韩宇,你有没有看到我桌子旁边或者底下有什么东西?”
出了声他才吓一跳,自己的嗓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像是彻底撕裂了声带一般,他咳了很久才把话给说完整。韩书宇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弯下腰仔细地替他查看了一番桌底,才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来道:“没有啊,挺干净的,你是掉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祁声隔了很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没事了,你忙吧,不用管我。”
这场病并没有持续多久,中间高烧的时候他一直很抵抗郑涛他们彻夜照顾他,但难得回一趟宿舍的孙驰一见他生了病,执意要陪在他身边,郑涛和韩书宇怎么也拦不住。晚上祁声迷迷糊糊烧醒、特别难受的时候,亮着一盏灯、待在床下的孙驰便很及时地将冲好的药递到了他的手边。
“还难不难受?”孙驰在他喝完药的时候,很快地递过去一杯水,神色很担忧,“吃完药可能会好一点。”
祁声沉默地喝着水,不作声。他顺手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才有些诧异地看向孙驰,压低声音:“你怎么还不睡?都三点多了,你……”
“没事,正好期末复习。”孙驰像是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他喝完的杯子时,又在祁声掌心里塞了一个东西,“如果还觉得苦的话,就吃这个吧。”
祁声借着孙驰桌上微弱的灯光看了一眼,那是一颗很普通的水果糖,有一点微妙的温度。
“你是不是很喜欢吃甜的,”孙驰见他眼神微晃,有些紧张,“吃点甜的可以除一除苦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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