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剑：豪赌（1 / 2）

虽然早就猜到了玉无瑕的死有猫腻，玄霄却万万没想到这个本应该躲着千重阁的人，会自己把自己往龙潭虎穴里送。

凡是来千重阁的人，无论是男是女，亦或有着何种身份地位，为的都是同一件事。

“他想要谁死？”玄霄幽幽问道。

凌月儿但笑不语，秋水般的眼波中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逝。

“这你得问他了。”

玄霄当然不信凌月儿什么都不知道，但她既然不想说，那他也不会逼她说，而且正如她所言，只要等见了玉无瑕，一切疑团自会分晓。

残夜未央，太阳与月亮各占了天的一边，日追月，月逐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此刻一处庭院内，在玄霄遣散了所有守卫后，院中之人原本闭着的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玉无瑕坐在窗边，脸上的表情木讷而空洞，他在断断续续地哼着一段旋律，虽然声音很轻，但玄霄依旧听清了。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玄霄虽然不知道玉无瑕为什么要唱歌，但他曾经见过这种神情，比如金婷将他错认成顾云青的时候，亦比如顾云青在得知金婷伤重濒死的时候。他们眼中的痛苦都是一样的绝望，仿佛湮灭了所有的生息。

敛起心底的思绪，玄霄站在院子里隔窗看着他，语气淡淡地问道：“你想见本座？”

玉无瑕的眼睛又睁开了一些，他偏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双眼竟似没有焦距，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我想让阁主帮我杀一个人。”

玄霄一向很难理解他人的感情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看着江湖榜第十，曾经身为玄机山庄庄主的玉无瑕，居然为了儿女情长变成了这副德行，他目光冷了半分，心生不屑。

“阎王契既出，有死无生。”

一袭黑衣曳地，一张狰狞的银质面具遮面，玄霄在说这话时，声音冷得好似坚冰。

玉无瑕无声地笑了，笑里满是讥讽，也不知是在嘲讽这句话，还是在讥笑他自己。

“的确。”

“但……”他话音一转，眼神亮了几分：“我希望阁主能让一个人先我一步。”

自院中缓缓步入屋内，玄霄微眯了双目，冷冷道：“按理，本座应该先杀了你。况且……”他挑眉：“你已不是昔日玄机山庄的庄主，拿什么换他人的命？”

玉无瑕抿唇，闻言闭上双眼，神色一片凄迷。

过了良久，他轻声说道：“若是阁主能帮我杀了那人，我们就帮你铸一把剑。”

说着，他唇角微扬，笑中带了几分温柔与缱绻，就连那块几乎占据了他半张脸的紫红色胎记都在这份微笑下变得柔和了许多。

玄霄敏锐地捕捉到了玉无瑕话中的一个字眼，问道：“我们？”

“对，我们。”玉无瑕说道：“只要你杀了他，我和嫣儿会为你铸一把剑。”

他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眼中带着恨意，但更多是决绝。

“我身为五绝之一，十岁开始铸剑，浸淫铸剑之术十数年，所铸兵刃数百把，但只有一种方法我从未尝试过。”

玄霄不语，等着他的下文。

“阁主可曾听过以活人的血肉之躯祭剑？”

玉无瑕虽然这样问了，不过显然并没有期望得到玄霄的回答，所以不等他出声，就又继续道：“古籍上曾记载‘以活人铸剑，所成之剑灵气非常。’如果阁主愿意帮我这一次，我便与嫣儿一起，为你铸一把这样的剑。”

不得不说，对于一个用剑的高手来讲，这的确是一个充满诱惑力的报酬。但玄霄并不急于答应，而是不紧不慢地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连你也杀不了他？”

“不是杀不了。”玉无瑕摇头：“而是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是一个‘已死之人’，仅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查出霹雳堂里究竟是谁与苍狼的人暗中勾结。”

玄霄心下一怔，面上不露分毫：“苍狼？”

玉无瑕眸色渐暗：“这事说来话长……”

江湖上关于神机大炮的传闻，玄霄早有耳闻，事实上这个传闻已传了有一百多年了。据说，玄机山庄的初代庄主乃是一位不世出的机关天才，他一生所创机关无数，但仅有一样机关，他只画了设计图，并没有将实物做出来，原因是此物的威力太大，这位庄主知道如果让这东西面世，必定会引起无数的腥风血雨。而这东西，就是神机大炮。

玄霄听说过近来苍狼风头无两，却不知苍狼能够打破僵局，居然是因为借助了大夏的机关奇巧，真是好一招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神机大炮的图纸世代由玄机山庄的庄主负责看管，全庄上下也只有我知道藏在哪里。”

玉无瑕冷笑了一声，说道：“所以他们先以利诱我，之后又拿嫣儿威胁我，在我宁死都不肯交出图纸后，竟然又花重金想要杀人夺图。”

他说着说着，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浓烈。

“因为事出突然，我根本没来得及偷偷传信予嫣儿，结果就在我终于混进霹雳堂，准备带着嫣儿偷偷离开的那天晚上，却发现……发现……”

紧紧攥着的拳头因为用力过猛而颤抖着，玉无瑕的眼中一片通红，目眦欲裂。他突然一拳狠狠砸在桌上，震得桌上茶盏翻倒，滚落桌边，碎了一地。

“我要你杀了那个藏在霹雳堂中，害死嫣儿的凶手。”

尽管玉无瑕的遭遇令人动容，然而玄霄却只神色冷然地看着他，平静道：“本座曾经确认过，那夜死在山庄内的人与你长得一模一样。”

玉无瑕冷笑：“这一切都是苍狼的诡计。”

他抬头望向玄霄，讥讽般地说道：“阁主应该听说过与我同为五绝之一的天下第一易容师薛百味。我先前新铸了一把很不错的剑，引得许多人到玄机山庄观剑，而他也是其中之一。后来就在那天傍晚，阁主到玄机山庄的前一个时辰，他借着观剑的由头来见我，之后又告知我苍狼的人花了重金，请动千重阁要杀我。”

“哦？”玄霄忽然觉得这事有趣得很。

如此，不必玉无瑕说，他也能明白这人究竟是怎么脱身的了，想来必定是薛百味把别人易容成了玉无瑕的模样。

怪不得那夜他明明察觉到屋内有两个人，杀进去时却只见了一个。夜雨被触发的时候，玉无瑕应该还在屋内，之后大抵是借了什么机关暗室，在一瞬间内远离了那间屋子。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