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剑：豪赌（2 / 2）

“你不疑他？”

玉无瑕叹了口气：“他说他是千重阁的人，还给我看了苍狼下的单子，那张纸上戳着千重阁的印记，本应该是无法仿造的。”

玄霄挑眉：“那你怎么知道他是苍狼的人？”

“因为……”玉无瑕低下头，面露愧色：“神机大炮的图纸不见了。”

“怎么不见的？”玄霄问道。

玉无瑕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事发后，我折回去确认藏着图纸的机关，那时就已经不在了。”

玄霄听后也沉默了，他原先以为薛百味是赤魔宫的人，没想到竟然是苍狼的暗棋。从这幕后之人的动作来看，此人定是使得一手借刀杀人的好手段，无论是用大夏的奇巧攻大夏，还以他杀玉无瑕，这其中的心思布局，可见一斑。

还有就是玉无瑕提到的那个单子。他先前并未听凌月儿提起过阁内有单据被盗的事发生，况且这单是他亲自出手，应该会被妥善收起才是。所以要么薛百味的单子是伪造的，要么千重阁里有内鬼。

玉无瑕见玄霄沉默，以为他是怕千重阁搅进苍狼与大夏的这趟浑水，不肯相助，于是说道：“我只需要阁主替我查明霹雳堂里那个里应外合逼死嫣儿的人就可，之后我会亲自杀了他，不会脏了阁主的剑。”

玄霄依旧不语。

见此情形，玉无瑕的心顿时一紧，这已经是他最后的选择，如果玄霄不同意这桩买卖，那他来千重阁就是自寻死路。可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能够作为酬金了。

除了……夜雨。

然而他不可能将夜雨交给玄霄。剑之于这样的高手只是一样趁手的兵器，这人的武功已经高到飞花摘叶皆可杀人。

但夜雨不同，它能将灌注其上的内力放大五倍不止，如果这东西落在这个男人的手中，后果太可怕了。他宁愿毁了夜雨，也绝不能再一次让这样的武器落在不可信任的人手中。

左思右想了一会儿，玉无瑕终究还是出声问道：“阁主可是不愿接这一单？”

玄霄俯视着坐在桌边的玉无瑕，复又抬眸，缓缓道：“你要杀人，是为了给司徒嫣儿报仇，而不是为了神机大炮。”

玉无瑕一愣，没想到玄霄的话突然又跳到司徒嫣儿身上。

“你为了给她报仇，甚至不惜去以血肉之躯去铸剑，为什么？”他问道。

“为什么？”玉无瑕不解地重复了一句，片刻后竟轻笑了一声，眼中又露出了那种绝望之色。

他低下头盯着桌面，慢慢回忆道：“我自从出生，脸上就带着这样的胎记，不知多少人见了我的真容，避我如蛇蝎。”

微微一笑，他又道：“可是嫣儿不一样，我与她就如俞伯牙和钟子期。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既是知音，又能与之互相爱慕的人，我玉无瑕何其有幸？”

“只可惜，天意总是弄人。”

玄霄皱眉，不甚其解。

玉无瑕轻叹：“阁主恐怕是不会明白的。不过你我皆算是武林中武学巅峰的人物，高处的滋味你应该比我更懂才是。”

虽然在说他人，又何尝不是说自己？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玉无瑕说着说着，忽然落下泪来。

“听闻阁主爱武成痴。那如果某一日，阁主遇到一个与你匹敌的对手，一个知你的知音，以及一个爱你与你爱的人。从那一天开始，你就不会再寂寞了。”

“可是如果，如果你失去了这盏照亮你整个世界的明灯……”

玉无瑕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却在哭。

“那时，你会疯的。”

“而我，已经疯了。”

玄霄垂眸，心中因为玉无瑕的这番话泛起了波澜。

寂寞吗？

他当然寂寞。

高处不胜寒，立于剑道巅峰的人又怎么会不寂寞呢？

千重阁是一个以强者为尊的地方，他的手下既是下属，也是竞争者，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在他背后捅上一刀。呆在这样一个地方，又怎么会不寂寞呢？

可是他找不到对手，唯有不停地突破自己的极限，以追求剑道来消解这份无人能知的寂寞。

那爱能解寂寞吗？

如果是，那他想要爱，即使是饮鸩止渴。

或许是因为触到了什么关键，玄霄于一刹间福至心灵，对那套自创的剑法竟是又有所悟，并且似乎离极情剑的第九重更近了一分。

自从李惜花离开以后，他虽然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人，可是有的时候人，人心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东西。你越是克制自己不去想，越是用许多许多的事去将它埋住，他便偏要在你心里到处扎根，杂草似地冒出一茬又一茬。

常言道，堵不如疏。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这一切的一切，或许只有亲身经历一次才能得知。

身居高位者，当断则能断，而玄霄深谙此道。小心谨慎固然重要，但这世间的许多事总是人算不如天算，敢于豪赌也是一种成大事者的气概。

诚然李惜花身上的疑团太多，可那又如何？

玄霄敢赌，并且有这个自信去赌，他相信就算李惜花有问题，自己也有绝对的实力去力挽狂澜。

既然如此，那便赌一次好了。

终于下定了决心，玄霄沉声说道：“这个单子本座可以接，不过查凶手这种事本座帮不到你，你得去找一个人，一个好奇心很重，最喜欢管人家闲事，却十分聪明的人。”

而当他做完了这个决定，心情竟意外地轻松了起来。面具后的人微微地笑了，这一次，既不是冷笑，也不是修罗般嗜血的笑，只是微微地，浅淡地，勾了一下唇角。谁都不曾察觉到这个小动作，就连它的主人也是。

听他如此说，玉无瑕的心时又提了起来，问道：“谁？”

玄霄抬头，窗外晨光融暖，驱散了夜色的阴沉。他顿了一会儿，说道：“位列江湖榜第三的琴皇——李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