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剑：炸你厨房（2 / 2）

“李惜花！”玄霄皱眉。

逗猫是一项技术活，尤其是在逗会咬人的猫的时候，因为逗得太狠了容易被咬，所以还是需要用小鱼干和抚摸来顺毛的。

李惜花对于这种技术活一向很拿手，然而他不知道自己现在逗的并不是只会咬人的猫，而是只会吃人的黑豹，也幸好这只黑豹收起了爪子和獠牙，正在乖乖努力装一只无害的家猫。

“傻瓜，我怎么会把你当女人呢？”

李惜花牵起玄霄的手，敛起笑容，忽而认真道：“我只是喜欢你，喜欢到恨不得将你护在怀中，捧在手心，只想你每日开开心心，不愿见你受一点伤害。”

没防备地听到李惜花突然的话语，玄霄愣愣地看着他。

这个人说想要保护自己。

他说……

他想要保护自己。

虚晃了二十八载，什么样的人间地狱玄霄没有见过？为了活过最初的甄选，他们可以自相残杀，靠吃同伴的血肉活命，也可以亲手将利刃送进关心爱护过他们的那些所谓家人的胸膛。为了任务，他们能够屠杀老弱妇孺，害别人一夜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也能够面不改色地施加那些令人发指的酷刑，看别人在痛苦与哀嚎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是冷血修罗，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更是世人眼中不可一世的江湖榜首、一阁之主。一般任何人都不会认为这样的一个人会需要他人的保护，就连玄霄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可真当有人说要保护他的时候，那一瞬他的心竟不知为何因此而沉沦。

他一直以为这世间只有弱者才需要保护，但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惊觉，无论一个人的剑术有多高，实力有多强，权力有多大，都不可能脱离他人而存在。他曾经以为自己没有人心，亦无人性人情，但眼前的人却用他的情给了他一颗心。

一个人一旦沾染了人心，有了七情六欲，便总会有一瞬是希望有另一个人能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鉴证自己的一切，这就是人的弱点，人心从来都是一个弱者。

“阿玄？”

李惜花发现眼前的人听了他那一番情深意浓的话，非但不脸红心跳，居然还开始发起了呆。他忍住扶额叹气的冲动，暗暗叹道：也只有他家阿玄能做到听自己的情话听到走神的地步。

发觉李惜花在喊自己，玄霄终于回神，他微眯了双眼，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保护好我。”

只有你，我愿意被你保护。

“嗯？”李惜花一时没回味过来。

伸手拉住那只已经垂下的手，刻意与之十指相扣，玄霄挑眉：“还有本少爷晚上要吃爆炒河虾。”

“虾？”

李惜花抬起两人牵着的手看了看，被玄霄跳跃的思维搞得摸不着头脑。

“这个季节虾都沉在河底，这大晚上的，上哪儿去弄虾？”

侧目瞥了他一眼，玄霄似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有人说要把我捧在掌心里，还信誓旦旦说伺候一个大少爷不在话下。”

李惜花哑然：“……”

这是突然学坏了？

不过他寻思了一下，好像当初这人在他接了个莫明奇妙的绣球后，也是突然出卖自己。看来这位貌似纯良的少爷也是满肚子的坏水，要报自己之前戏弄他的仇了。

摸了摸下巴，李惜花装作一副无奈妥协的模样，温柔地看了玄霄一眼：“我家阿玄有命，在下莫不敢不从。”

说完拉着玄霄，往梅林深处走去。

玄霄本来想看李惜花究竟神通广大到什么地步，不过说来可惜，虽然李大侠费尽心思，但他们晚上的饭桌上还是没出现爆炒河虾。谁让他是和大少爷谈恋爱，不是和个虾呢？人家天寒地冻，躲在水底颐养天年，谁愿意出来被这两个狗男男拿去爆炒。

不过虾不是重点，重点是李惜花因为虾的事，本来打着蹭去和玄霄同屋的小算盘泡了汤，任他巧舌如簧，舌灿莲花，结果还是被剑圣关在了门外。

月色盈盈，月下一人静静看着那扇房门，眼中带了一些缱绻的暖意，被清透的月光映出，仿佛波光粼粼。

敛起唇边略带了些邪气的笑意，李惜花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虽然是阿玄先告的白，可是他很清楚，这人对情爱之事根本就知之甚少。他的阿玄大抵以为喜欢就是多了一个人陪自己，仅仅如此罢了。

但阿玄单纯不通人事，他可不是。只不过现在还不能下手，否则他的阿玄大约会吓得逃跑吧？

想到这儿，李惜花失笑。

这样浅白的喜欢还不够，他要让阿玄被他的感情一点点侵蚀，他要让这人的眼中从此只有自己，再无其他。

一门之隔的房内，玄霄坐于床边，目光明暗莫测。

他知道李惜花在他门前站了很久，然而他既不点灯也不睡，只是坐着，如一尊雕塑似地隐在黑暗中。

就这样过了很久，久到李惜花大约都已经睡了，他还依旧坐着，而这一切只因位他此刻心中思绪纷繁杂乱，矛盾得厉害。

白天李惜花在他面前所补全的那套剑法就如同走马灯一样，在玄霄的脑海里一遍一遍重演，而每过一遍，他就总忍不住要想这样的人真的只是李惜花吗？

其实在当时，他心中便早已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放眼江湖能与此人才学并论的，就只有那个曾经在江湖榜上一闪而逝的名字，赤魔宫的前任暗尊——凤无赦。

这个名字的主人不但曾与自己并列，并且还创出了森罗万象功，使得江湖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更巧的是凤无赦死于五年前，这个时间与李惜花出现的时间刚好吻合。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准备递送回千重阁的纸条已经写好，玄霄拿出一支墨色的香，却迟迟没有点燃。

他在犹豫。

其实他打心底里不希望李惜花就是凤无赦，毕竟千重阁内乱的事既然已经查清有森罗万象功的“功劳”，那这事十有八九和赤魔宫脱不了干系。虽然从时间上来看，千重阁出事的时候李惜花和自己在一起，可以排除是他亲自下手的可能性。但森罗万象功还有那些流出的不完全的极情剑法……

紧紧握着手中墨香，玄霄神色凝重，等回神时，香已经被他攥得断成了好几节。

他明明知道兹事体大，明明清楚这件事牵扯太多，必须小心，可是他还是犹豫了。只因为就在今天，那人对他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过去。只要自己不想说，他就不过问。

他说他会护着自己。

他说他信自己。

可自己呢？

自己能信他吗？

玄霄垂眸，心越发地沉了下去。

月光透过窗户，洒入屋内，然而他的眼底却是一片暗色，仿佛比那黑夜还要深邃。

看着自己的掌心，玄霄神色茫然。他想说服自己去相信李惜花，他是想要去回报李惜花的信任的，哪怕这份信任或许是假的。但是既然赤魔宫染指他们阁内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万一……

如果只是万一，李惜花与自己的相遇从头至尾就是一个局呢？

他可以为了李惜花去赌，是因为他有把握力挽狂澜。可如果李惜花是凤无赦呢？

他还敢赌吗？

夜色寂寂，梅花的暗香在风中飘散。天边有一只乌鸦于浓墨般的黑夜中，悄无声息地掠过天际，而半云陂的主人却睡在另一间院子中，对此毫无察觉。

风声呼啸着从门窗的缝隙里不断往里灌，似呜咽一般，扰人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