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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宫惊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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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期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本应称之为“父皇”的男人,可他此刻心中平静得如同死人一般,一点悲哀难过都没有。他抬起头,冷冷地望着赵硕,一双黑眸泛着异样的光彩。“冒犯皇子,唯一死耳。”

说着认罪的话,却讽刺得叫赵硕扎心般难受。他尤其厌憎那双眼睛,他记忆里那个来自雍国的女人也有这样一双眼睛,他记得对她施暴时,她也是这样一副神情。

赵硕听见自己金口一开,下了这样的旨意:“你既认罪,便还十一皇子一双眼睛吧。来人,将他带下去,处以抉目之刑。”

在某个瞬间,赵硕竟在心底里隐隐期盼他哭闹着冲过来,就像灵姬和傈儿惯常爱做的那样,抱住自己的腿哀求耍赖,或许……他还能想个什么理由减一减……

然而没有。无期动也没动,侍卫依命上前来,他就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被拖了下去。

就在此时,一声极凄厉粗嘎的嚎叫自殿外响起,那声音几乎不是人的动静,倒像是野兽失了幼崽的哀鸣。赵硕皱着眉走出殿外,就见到一身粗布麻衫的和静如疯妇般扑向侍卫,一把揽过无期将儿子死死地箍在了怀里。

赵硕大怒道,“放肆!谁放她出的永巷?还不快把这贱人拉下去!”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和静,那个永远平静隐忍、逆来顺受的女人,那个连他的虐待都无从反抗的女人,此刻双目通红,两只手发了死力拢在一起抱着无期,几个侍卫都扯不动。她说不了话,不断向侍卫们嘶吼着,就像一头真正的怪兽。

“咔”地一下,他清晰地听见她手臂被打断了。

“娘!娘!”无期哭起来,他想劝母亲放手,可是和静的气势吓得他不敢力挣,他突然觉得母亲下一刻要么会死,要么会杀人。

赵硕不知被触到了哪根神经,挥退侍卫自己大步走上前来,单手钳住和静的脖颈,满眼都是暴戾,“你敢反朕?”

和静毫不退让,目光如一把带血的剑,狠狠盯住他。

赵硕的脑子“嗡”地一声,右手猛然不受控制地狠狠抓向她的眼睛。

恨!恨这眼睛!

一片血光与惨叫中,赵硕的思绪一团乱麻,满脑子只剩下对那双眼睛深深的憎恨。

无期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霎那间仿佛跳出了腔外,四肢百骸都突然变得空荡荡——

和静在嘶声惨嚎,却仍然没有放开抱着无期的手。

无期吐了。

赵硕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身体止不住地痉挛,整个人左摇右晃起来。灵姬听到动静从殿后转出,看到眼前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连忙上前扶住赵硕,皱着眉嫌恶地冲侍卫摆手:“你们都是死人吗?这样的东西还不快打发下去,留着亵渎陛下么?”

赵硕久久没有反应。未得圣旨,侍卫们也不敢轻易处置,只得将这对母子暂且押回永巷。

落蕊一见她的样子就哭得差点厥过气去:“公主!奴婢没有护好您,奴婢该死!公主啊……”

和静已经开始大口大口地咯血,眼见得命在旦夕,却费力地伸出那只尚未被折断的手臂;手指已经僵直,无力地在空中抖个不停。无期连忙接住握在自己手里,哭着应道,“娘,娘!”

和静长长地喘了口粗气,突然之间开口说话了:“无……期。”

十年没有开口,她的舌头早已僵硬笨拙得如同一个天生的哑巴,字只能一个一个往外蹦。

“你……回……回雍……国。”

无期哽咽着点头,突然想起母亲看不见,慌忙大声应道,“是!是!我回雍国。”

“找……舅舅。”

和静喘了好几口气,又续道,“落……”

落蕊赶忙答道,“奴婢在,公主要奴婢做什么?”

“那……那……玉……”

落蕊想了想,猛然悟到她的意思,忙起身向榻侧草席下好一阵摸索,终于掏出一块玉佩,玄鸟造型浮雕着龙纹,精美异常,一看做工便知是内造之物,同这破旧灰暗如囚笼似的屋子显得格格不入。

落蕊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在和静手里,又捧着和静的手将玉佩给了无期。忖度着公主的意思,落蕊索性代她说了:“小主子,这是公主出嫁时自雍宫带出的。公主想必是要说,小主人若是回到雍国,可凭此信物与您的舅舅相认!”

和静深深喘息着,感激地冲落蕊的方向点点头。

她的气息一点点微弱下去,落蕊将无期的头揽进自己怀里哀哀痛哭。不想过了一会儿,和静又突然有了精神似的,挣命般猛然坐起来一把抓住无期的手:“儿子,带……我……回家!”

落蕊握着脸泣不成声:“公主,您……您好好保重身子,保重身子我们才回得了家,啊。”

和静的手一抖,慢慢松开了无期。良久她突然断断续续哼起了一支小曲:“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音渐不闻声渐悄。她去了。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瑇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

无期僵僵地跪着,手里死抓着那块玉佩,像是灵魂出窍一般。不知过了多久,落蕊和余媪哭着上来搀扶他,他才回过神来。

“公主的法身也不好这么搁着……要不,咱们报永巷令吧?”

“不。”无期忽然冷冷地开口,“姑姑,生火,把所有的柴火全堆起来。”

落蕊惊恐地望着他,“公子,您要干什么?”

无期已经开始自己动手搬柴了,头也不回道,“带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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