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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期归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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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以来,气候就总是乍暖还寒的折腾。凌玬虽自小筋骨健壮,偏生肠胃娇气,赶上时气不好便多少有些御体违和。近些日子来严崇又给他出了个大难题,越发胸闷气短的难受起来。

对于严崇的偏激,凌玬从一开始便心知肚明,只想着多费些心思劝诫、多替他周旋弥缝也就是了。然而别的尚可,一涉及到他继母那简直是拉也拉不住的使气动性——一朝得志,严崇尽吐多年蛰伏郁气,寻着严夫人的把柄立即送了廷尉署,定要逼其父休妻。

唐正一接到这桩官司便知不好,连夜求见凌玬道明了原委。凌玬气得半死,当即将严崇召进宫:“朕知道丞相的心思,可眼下的关口怎能如此冲动行事!无论如何她占了个孝道的大义,你以子女之身逼父母就范,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今天递了状子,明日御史台的弹劾就能堆满朕的案头!到时候你让朕如何是好?”

严崇拧劲儿上来,梗着脖子硬顶凌玬的怒火,“臣曾发过誓,要为娘争这口气。如今臣蒙陛下恩遇,终于得以光宗耀祖,岂能容忍这光都照在了仇人头上?臣的亲娘于九泉之下岂不寒心?陛下生气,如何责罚臣都不要紧,但陛下若扣下臣的状子,臣明日还是一样会向廷尉署呈书。”

凌玬这口气直堵得胃里绞着疼,拢在袖子里的手暗暗压住胃脘,边冒冷汗边提着气道,“不在这一时三刻,不争这一城一地,茂修这样的聪明人何需朕多言?再过三五年,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朕决不拦你。眼下不行,成吗?”

好说歹说,严崇总算暂时压住了这个擂台,谁想没过几天他那两个异母兄弟狎妓的丑事不知被谁告发,又过数日,严妇哭着自请下堂。这事在朝野传的沸沸扬扬,人人都道是严崇雷霆手段,虽然没有证据可弹劾他,但严崇那“刻薄寡情”、“睚眦必报”、“不孝之子”的名声也就算是坐定了。

为这个,凌玬连气带病彻底倒了,罢朝三日,谁来都不见。

御医为他请脉,不想常骅也跟着来了。凌玬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谁让你来的?朕这会儿难受,没空搭理你。”

常骅却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一直沉着脸一声不吭,待御医请完脉下去开方子,才恨声道,“严崇这个乱臣贼子!为一己之私欲,陷陛下于两难,说他不忠不孝真是半点不错!我当初给他下药放大黄干嘛,我就该直接放把□□得了!”

凌玬让他逗得哭笑不得,“胡说八道!过来。”

常骅还气呼呼的,“你别招我,你身子可还没好啊。”

凌玬皱眉“啧”了一声,瞟了一眼四周,好在他身边的人有眼色,凡常骅来便自觉退了个干干净净。压低了声音斥道,“谁许你满嘴你啊我的?朕看你是要疯了。”

常骅见好就收,又怜惜他实在难受,坐上榻侧将他的身子拢进怀里,一下一下按捏穴道。按了好一阵儿,凌玬明显见缓,迷迷糊糊地挨蹭了两下,哼哼唧唧道,“你几时又有了郎中的手段……赶明儿再给你加个太医令的衔儿算了,好歹几百石俸禄呢……”

也不知是不是常骅这么一闹腾,多少纾解了些心情。到底是年轻,第三日上凌玬差不多就已大安了,只是还和严崇置着气,又厌烦那些老顽固们捏着这个把柄没完没了打擂台,故而还是不想上朝,只在寝宫歪着看看折子。

就在这一日傍晚,凌玬正歪在榻侧闭目养神地听常骅念奏章,谁知谢曦突然火急火燎地赶了来,硬要见驾。张冬只得硬着头皮闯进寝殿,也顾不上忌讳,倒身便报:“陛下,谢侯来了!您……”

凌玬一骨碌翻身坐起来,皱着眉头一面叫人进来更衣,一面疑惑地问道,“起来。他说什么事儿了吗?”张冬爬起来,神色很是凝肃:“谢侯定要面奏陛下,看着很是焦急。”

凌玬越发惊疑,谢曦为人稳当,什么事儿能叫他……一眼瞟见旁边有些张皇的常骅,凌玬摆摆手道,“你先下去,让伯昕瞧见了不好。”

收拾停当,张冬将谢曦带进殿来。

“臣谢曦……”“免了,出什么事了?”

“陛下,臣黄昏巡查各宫门,卫长突报有一小童衣衫褴褛、面目乌涂,跪在长安宫门外叩阍,口称要谒陛下奏报和静公主事,臣不敢慢怠忙亲去查问,这孩子什么也不肯说,只将此物交与臣转呈陛下。”

说着谢曦双手奉上一只龙纹玄鸟佩,“臣见此物确有我雍廷皇族纹饰,陛下……”

凌玬接过玉佩,脸色大变,一下子站起身:“他……他多大年纪?”

“看着颇为瘦小,约莫七八岁?”

凌玬掐着手指,喃喃念道,“嘉延十九年、二十年……二十七年,建武元年、二年……公主于归十年,我记得是出嫁第二年……这么多年未通音讯……算起来,是该有个八||九岁了。”

谢曦心里已七分有数,试探着问道,“陛下,要不臣命人带他梳洗更衣,尔后便引来拜见陛下?”

凌玬深吸口气稳住发颤的呼吸,正色道,“不,你直接传旨,带他去宣殿。朕朝服召见。”

凌玬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在空空的大殿上坐立不安,一颗心跳得厉害,只有紧紧握住那玉佩才稍微安稳一点。

思绪一团乱麻。他脑子像堵住了一样,就是不敢想这孩子若真是他的外甥,那又意味着什么……

殿外黄门高声唱报道:“内督统、文侯谢曦——引——幽使——请谒——皇帝陛下!”

然而过了好一阵,凌玬还没见着他们俩的影子,心焦如火,索性站起身快步出了宣殿一看究竟。

原来,殿前的长陛实在修得太高,那孩子孱弱瘦小的身影就像要被那仿佛无穷无尽的长阶吞没一样,还在无比艰难地一级级爬着。依制谢曦不能回身,故而也只能放慢了步子俯就男童。

凌玬急了,抬脚便要下去,一旁随侍的张冬大惊,连忙拦道,“陛下不可!君王焉能降阶!”

下面正在埋头拾级的谢曦与那男童听到上面的响动,齐齐抬起头来,谢曦吓得魂飞魄散,情急之下顾不上礼数高声叫道,“陛下不可!”

那孩子原本累得脸色苍白,此刻却突然一下充满了力量,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撩起腿咬了牙挣命似的小跑起来,三两下连谢曦都给甩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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