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既勇兮又以武（2 / 2）

晋军每日向城头射劝降信已是固定节目，然而就是这样巧，凌玧刚一在城垛上露头，一支尾梢绑着信的箭便擦着他的脸“梆”地一下直直钉在了身后的梁柱上。

“王爷！”

傅朗吓得几乎一个踉跄，抢步上来就要将凌玧拽回来。凌玧却拂开他的手，转过身用力拔下那支箭，抖开那封信笺。

凌玧看完，轻蔑一笑，环顾一圈四周：“你们谁人身上带了笔？”

众人面面相觑，上阵杀敌之人谁会带笔呢？

有一小卒乍着胆子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支小木棍似的东西，抖着手呈给凌玧：“回王爷，小、小的私下自己学着认字，平日无事时常拿它在地上比划……”

一旁的伙伴都轻轻发出笑声。凌玧却半点不嫌弃地接过来，掏出火镰打着了将棍头一燎，执起这支“笔”在那张绢帛上龙飞凤舞地划拉了几下，复又将书帛系回箭尾，向□□手一伸手：“借弓一用。”

他用尽全力将那支箭射至晋军为首之人马前，这才转回身冲城楼上的士卒们高声道：“知道孤写的什么吗？”

大伙儿见他并无天潢贵胄的矜高凌人，行伍粗人心肠直，俱皆起哄般大声答道：“不知道！”

“孤写的是——”凌玧自己也绷不住笑了：“去他大爷！”

将士们一下子像炸开了锅，高声哄笑着应和道：

“去他大爷！”

“晋军狗X的！”

没有什么比最简单粗暴的脏话更能激起这些行伍之人的血性，没有什么比跟他们并肩打一仗更能征服他们的心。凌玧“仓啷”一下拔出佩剑，冲将士们高声呐喊：

“晋军围困我们的边关，又使出这些下三滥的阴谋诡计，为的就是想有朝一日践踏我们的家园、抢掠我们的财物、侮辱我们的妻儿！我凌玧的祖宗坟冢就埋在这山关的后头，你们呢！”

“想糟蹋咱们祖宗儿孙，先从我身上踩过去！”

“跟他们拼了！”

“杀死晋狗！”

晋军全然没料到，一夜之间，这支守关的雍军就像换了个灵魂，竟主动打开了城门，顷刻之间千军万马杀出来。

晋国的士兵们这么多日子以来仗打得都如同嬉戏玩闹一般，早已散漫惯了，这一下措手不及，被雍军气势吓得人马交相踩踏，未过片刻便败如山倒。

副将丢盔卸甲带着残兵退回晋军大营，哭着跪倒在地向卢勇请罪。“……也不知为何，雍军竟像疯了一般主动进攻。末将猝不及防，致使损兵折将，请大将军责罚！”

卢勇猛地站起身来，顾不上发落他，皱眉问道：“你可看清了领兵的是谁？”

副将平了平气息，凝神想了一阵道：“应当不是傅朗。看着倒像个文弱书生。”

“书生？”卢勇越发困惑，“没听说过雍国的武将里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卢勇也顾不得之前魏铎、施庆定下的策略，判定雍国既已有拼死决战之意，若自己再消极怠战下去只会使得攻守易形。是夜，卢勇亲自领着大军，人衔枚马裹蹄悄悄摸到城下，意欲夜袭虎牙关。

谁想士卒刚沿着绳索一摸上墙头，蓦地惨叫一声跌落下来，紧接着便是千万支火把霎时间同时举起，整个虎牙关城寨相连绵延数十里照得亮如白昼，喊杀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卢勇慌忙高声叫道：“中计了！快撤！”

但已经晚了。雍国的守军不知如何想出的恶毒法子，往城下投掷的竟不是一般的箭矢、巨石，而是一锅锅滚烫的水，甚至有些还散发着一股恶臭，晋兵但凡沾溅上一点，便剧痛难忍满地打滚，纵不死也再逃不掉，落在雍军射程之内，顷刻间便被射成了刺猬。

黑夜使得这场战争变成了更为残酷的屠宰场。卢勇若非骑的是千里驹驰骤如飞，险些也要葬身于这小小一座城关之下。

直到了数日之后，卢勇终于打探到消息，这才得知这一仗竟然是凌玧亲自上阵指挥的。消息传回国内，魏铎这一下是彻底气的心如死灰，连吐数口鲜血，未过多时，终于呜呼哀哉去也！

遭逢国丧，前方又刚刚惨败，晋军没有任何悬念地撤了。

山关的将士们高兴得禁不住要狂欢——胜利不但意味着荣耀，更意味着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换防回乡，同父母妻儿团聚！

饮水思源，想到这份胜利是谁带来的，大家伙无不对凌玧感念敬佩到了极点，纷纷向傅朗嚷着要向定王殿下叩拜敬酒。

然而傅朗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将士们稍安勿躁，定王爷早在数日前便已独自回咸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