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谋(2 / 2)
凌玬眼睛一亮,拊掌赞道:“令君说的极是。无期!”
“臣在。”
“你方才说的,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就照你的意思,带着人马上边境晃悠,虚张声势即可。萧焯看了必然紧张,若是询问何故,你就说‘风闻最近辽国颇不太平,我主唯恐耽搁了畜群生衍,放心不下,故命我来巡视一番’。”
无期一乐:“那萧焯必然又气又急,不得不主动找舅舅谈谈了。”
凌玬笑着点点头,望向凌玧:“定王熟悉蜀州,还得烦请大兄亲往蜀中一趟,挑选最合适的井矿采作匠工。”
“谨遵圣命!”
一切商定,正月一过,无期便立即兵至边陲,向萧焯施压示威。
萧焯果然气急败坏,遣使入无期军中,询问赵将军何故如此无礼。无期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答复了辽使,萧焯听后怒不可遏,“仓啷”一下拔出了佩剑:
“竖子安敢如此!朕若不雪此奇耻,枉为人君!”
辽臣们都吓坏了。若说萧焯第一次出征之际,朝中除了凌珩,几乎没人把雍军当回事,那么如今情势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谁也不想再和雍国打仗了。
“陛下请息雷霆之怒,断然不可同雍军争一时意气。赵无期此举意在挑衅,若是咱们耐不住性子,岂非正好入其觳中?”
“以臣愚见,雍君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是当真想与咱们再战,以赵无期的风格,恐怕现在早已破关,哪里会只在关外逡巡?”
萧焯拖着剑在殿中徘徊了好一阵,兀地站住,眼神阴森地望向方才那人:“那爱卿以为,凌玬是什么意思?”
偏生那朝臣并未抬头,只弓着身子自顾自地说下去:“或许是咱们举国搜捕雍谍之事惹恼了雍君,他想寻个由头敲打敲打……”
“哦?”萧焯冷冷一笑:“那爱卿的意思是,朕该由着那些雍谍肆无忌惮地搅乱国政,将我大辽的机密源源不断送给雍国,好更方便雍军出入我辽境如无人之地?”
那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犯了忌讳,慌忙匍匐在地重重叩头:“臣妄言国策,罪该万死!”
“韩璋之流,朕断不能忍!”萧焯将剑狠狠插在地上,“就算凌玬插手,朕也决不姑息养奸。但凡心中没鬼的,就不该对朕清查雍谍之事含沙射影、说三道四!”
大殿内一下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还是左相见这样僵着不是回事,率先开口,婉言劝道:“陛下,不如先遣使直入咸都,去和雍君谈谈,弄明白他究竟何意,再做打算不迟。”
萧焯总
算点了头。
未几,辽使再度返国,带回了凌玬的意思——凌玬并不打算插手辽国的国政,也无意再开什么贡奉的价码;他只想派些工匠赴辽国西陲,助辽国兴修水利,以利牧群多产。
萧焯有些发懵。“他这是什么意思?”
辽使此番赴雍,一路都在为雍国的繁盛富庶震惊不已;到了咸都,更是受到上宾的礼遇。他所见到的雍君风度潇洒、和蔼可亲,他所看到的雍廷,典雅肃穆、礼乐蔚然……就连谈起两国之间的摩擦龃龉,雍君的一番言论也令他倍感惭愧——
“朕德薄,见罪于天,以至去岁降灾,祸及百姓。辽君吊民伐罪,朕本当引颈受戮;然思及雍国千万黎庶,故忍耻偷生,以至于今。索辽三成畜群,非朕本心,实乃去岁洪灾之后,雍国民生凋敝,川蜀一带饿殍遍野、白骨累累。辽若助我度此灾厄,亦是一桩上善功德。届时,如辽君仍不能稍释忿恚,朕愿亲往辽都谢罪。”
说罢站起身向辽使深深一揖。
辽使手忙脚乱地还礼,几乎无地自容:原本就是自家主君乘人之危,谁知雍君竟有这样的心胸气度,实在不愧为大国之君。
望着萧焯狐疑的眼神,辽使强忍住失落之情,细细解释道:“陛下,以臣之见,雍君也未见得是歹意。他们去岁遭灾,国内确确实实缺粮少肉,如今恐怕也是急需这批畜群,故而派人来,帮咱们也是帮他们自己。”
凌玬给辽使灌输了不少“两败俱伤不如两全其美”的观念,辽使俱皆一一向萧焯阐明。
萧焯自然并不相信凌玬之言。但眼下赵无期的大军压在边关,他又一时看不出雍国派人来修水利究竟有何不妥,故而在绝大多数臣子们的劝说之下,萧焯终于答允了雍国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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