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为上(1 / 2)
雍国的工匠队很快就挑好了, 负责领头的正是洪灾时亲自挽裤腿下河的那个堰官。
凌玬对凌玧挑人的眼光一百个放心, 看到这位堰官就更欣慰了。原本只例行说两句勉励之辞即可, 此刻见了熟面孔,倒忍不住想多攀谈两句:“朕记得你是叫……?”
堰官不想皇帝竟还记得他这样的小人物,一个头叩下去,激动得声音有些发抖:“臣李喆谢陛下惦念之恩!”
人太实诚了有时候也不免尴尬,凌玬微窘着瞟向凌玧,凌玧忙忍着笑出言救场道:“陛下,李元尹祖上据说是李冰的后人, 可是家传治水筑渠的绝学呢!”
“果真么?”凌玬眼睛一亮, 颇有些喜出望外:“还得说定王挑人的眼光好!元尹啊。”
李喆万没想到自己能有这等殊荣,此刻头都是晕乎乎的, 听见皇帝叫, 一嗓子应了声:“到。”
凌玬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越发喜欢他这份憨直:“论理, 咱们是一起在泥汤子里泡着历过灾的,算得上是同袍了。你是个妥帖人,在办事上头,朕对你没什么不放心, 不必多说。但此次去辽国与在家不同,到了人家那儿,一切得小心周旋、灵活机变着来,明白么?”
李喆有些发懵,半天没吭声, 直到一旁的定王轻嗽一声催促他,这才醒过神来,涨红了脸乍着胆子回道:“陛下……这如何才、才叫小心周旋,灵活机变?”
凌玬这一辈子都在跟聪明人打交道,头一回遇见这号的,一时还真不知怎么说好。憋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一句管总的话:“你去了以后就都听凌西州的,他心里有数。”
李喆仿佛吃了颗定心丸,爽脆地应了。皇帝又笑着勉励几句,定王便代皇帝将他送了出来。
“你不必惶恐,只管放开手脚,极尽你与你的那些工匠们之所长便是了。辽国这桩事办好了,回来以后,一个水衡都尉是跑不了的。”凌玧略一顿,笑了笑:“这么多年,主上一直不得合心称意的少府监,孤看你倒有几分上人见喜的福分,也不定就是你了。”
李喆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奔辽国西州去了,一路牢牢记着天子那句“听凌西州”的嘱托。
谁知到了西州,还没来得及同凌西州说上话,就被一个看上去煞是凶恶的大胡子拦住了。
大胡子举起手潦草一礼,仗着人高马大的个头,拿鼻孔怼着人,满眼的提防戒备:“对不住这位大人,我奉天子之命,要验一验你的这些人和器械。”
凌珩瞟了一眼大胡子,脸上带出几分不可言喻的复杂情绪。
和他想的一模一样,但凡涉雍,萧焯绝不可能没有疑虑,派人来“监工”是意料中事。但他万万没想到萧焯派来的是这么一位。
这个大胡子名叫木骧,据说祖上也和皇家有两分沾亲带故的关系,只是到他这一代早已不是显族。他为人粗疏,一向不懂得官场上那些钻营打点,偏生还有一副不知从何而来的耿介傲慢,要不从前也不会被丢到御史台这种清水衙门一呆就是数十年没动窝。
谁想到这两年因着萧焯的“肃奸令”,御史台成了块香饽饽。按理说木骧也算是熬出来了,正该好好趁一把东风,他却又不知哪根筋不对,明里暗里对朝廷的国策颇有些非议——“奸谍自然是要查的,可天底下哪儿来这么多的贼人?为了几个奸细耽误了多少正经事,这不是因噎废食吗?我大国就该有大国的气度,皇室要有皇室的体面尊严……”
御史中丞被他这些话吓坏了,唯恐他这一番宏论刮到疑心深重的皇帝耳里,整个御史台都得跟在陪葬!可又碍于他到底勉强算个皇亲,不好瞎处置,故而趁着皇帝要派人去西州巡视的机会,赶忙把这祖宗一脚踹去了人人
避之不及、鸟不生蛋的西州。
木骧刚来时凌珩十分惊愕——这人明显脑袋不太会拐弯,萧焯为何会把巡边这样重要的事交给这么个不着四六的人?
凌珩习惯了同对手博弈一步看十步,在反复揣测无果后,终于不得不犹犹豫豫地相信:或许辽都是真的已经乱到,萧焯根本没有心力亲自过问西州之事了。
凌珩正想上前抹和两句,没想到凌玬派过来的这位李喆,一开口就把凌珩呛着了。
只见那李喆直愣愣地看着木骧,用一种天经地义的语气答道:“你奉哪个天子之命?”
木骧一怔,“自然是我大辽皇帝陛下。”
“那对不住,”李喆一板一眼地说道:“我们大雍皇帝陛下没说要搜身,恕我不能从命了。”
“你……”
凌珩都要被这一场榔头对木槌的较量憋出内伤了,眼见这俩乌眼鸡一样就要掳袖子干起来,赶忙走出来拉着李喆笑道:“李大人,这是朝廷派来的木御史,他也是奉命行事,说话直了些,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转头又冲木骧赔笑道:“木御史,李大人一行是来帮咱们修路架渠的,是贵客。纵然大人有皇命在身,咱们也得先给人家接风洗尘,才是待客之道呀。”
幸好李喆还记着听凌西州的,立刻配合地拱拱手:“多谢凌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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